推门，下楼。
即使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坏小子总部依旧热闹非凡。
颠勺的声音即使没有赵金凤也依旧传来，甚至排队的人都分为了许多队列，不再是唯一的长龙。
云平信手一挥，施展了一个降低存在感的术法，一边下楼一边和赵金凤开口。
“这世界没了谁都会转的，少了你这个赵厨子，还有更多想收钱办事的人。”
“魔礼城会做饭的人多了去，炒个八成熟的无限孢子绝非难事。”
赵金凤点点头，心中的负罪感莫名少了一些。
他也说不清是因为之前云平的讲述，还是因为不用自己亲自动手的缘由。
赵金凤眼睛一转：“可校长，成为修士终究会带来更大的麻烦才是。”
云平站在队列的旁边，依旧微笑：“可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金凤刚要开口，便听云平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无限孢子是咱们带来的，聚灵果也是咱们带来的，甚至没有那些地三鲜为人补充元气和体力？”
赵金凤点点头。
云平却耸了耸肩：“但咱们做的是好事啊。”
赵金凤作势要急：“校长，谁都知道这肯定会带来特别大的后果！”
云平语气依旧不急不缓：“还是那句话，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云平缓缓在队列旁边走着，甚至有心看一眼正在洗髓的本地人：“如果一个世界，普通人几乎没有什么上升的渠道，魔法师们对他们不闻不问，头顶上的贵族作威作福，有朝一日他们终于等到了机缘，可以不成为魔法师也会获得力量。”
“你会觉得是坏事吗？他们甚至逢年过节得给咱爷俩磕一个。”
赵金凤依旧清醒：“但如果没有咱们的话，他们可以安稳地活到死，不至于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和魔法师们产生极大的矛盾。”
云平一摊手：“那是咱们让的吗？”
他微微一笑：“我们只是帮他们拓展了一下上升的渠道罢了。”
赵金凤摇摇头：“您这是诡辩。”
“甚至有些像那些故事中的魔鬼一样，给出了极大的诱惑，却又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云平看向赵金凤，夕阳没有完全落下，撒到他脸上莫名有股神性在里面。
“第三遍，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赵金凤看向云平，逐渐思索。
云平说的确实没错。
但他总能感觉出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在里面。
赵金凤终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聪明归聪明，却也阅历尚浅。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云平对他早都已经极为满意。
两人走到街上，看向来来往往的人潮，云平继续说着：“力量本身没有错误，可是掌控力量的人是什么样你我都不清楚。”
“我丝毫不觉得在这推广下修行有问题。”
“因为你不能拦着别人变强，还用着为他们好的旗号，这本身就是一种傲慢，如同口口声声都是道理的家长。”
“退一万步讲，江城也是没有修行的土壤，你怎么不说咱们的事业是错误的？”
赵金凤已经被云平说服了百分之八十，却还是开口反驳：“但江城不会出岔子啊！”
云平的声音骤然冷静：“凭什么？”
“江城人就不是人了？凭什么江城修仙就不会出岔子，魔礼城的人修仙就得所有人都得死！？”
赵金凤喃喃开口：“因为异界局管着。”
云平一摊手：“就是这样。”
“我知道很多人会不喜欢被监管，但监管的意义并非为了限制他们，而是为了保护。”
云平回过头，看向依旧在排队的人们：“你看，想成为修士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三教九流，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极为向往力量。”
“他们也都是人，有在上城区的真正贵族，有条件还不错的商人，有卖房卖地也要凑钱吃无限孢子的普通人，甚至你看那个人，他刀上还有血，想必兜里的钱来路不会特别体面。”
“可更多的哪怕一枚金卢恩都掏不起的人你看不到。”
云平带着赵金凤一路向前，来到了灵田旁边。
挂在栅栏上的尸体叠了一茬又一茬，发出难言的恶臭，甚至还有脱落的肢体落在灵田上，顷刻化为各种养分。
“实话说，这帮人虽说智力和能力也许不到位，但起码还有勇气。”
“于是他们为自己的勇气付出了代价。”
“亦或者他们还有良心，没有去压榨比自己更惨的人，而是想着反抗一下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的秩序。”
“可惜，良心与勇气都是炸弹，加在一起就是四个二带俩王。”
云平的语气并无嘲讽，反而充满了感慨。
赵金凤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语。
二人继续行走，这一次走到了更荒凉的贫民区。
赵金凤看到了浑身干瘦肚子却因为常年饥饿有些腹水的孩童。
而这些孩童正在从一名老妇手里抢夺她仅剩的卢恩。
抢到卢恩的孩童又会被更健壮的男人踢倒在地，手里的钱被抢走。
而那男人也许就会被随时杀出的砍刀斩杀。
而这些人唯一的目的，就是凑够了钱成为那神秘的修士。
“起码这种情况江城没有，对不对？”
“我知道，这种养蛊般的情况确实会塑造天才中的天才，但对于华夏来说，一万个人换一个天才，就不如这一万人都好好活着。”
“一定会有人说一个天才甚至比十万个普通人都有用，可真当用他亲自换的时候，想必所有人都会迟疑。”
云平没有任何出面帮助的想法，而是看向赵金凤。
赵金凤则彻底被云平说服，心中的负罪感荡然无存。
“也许我会成为根本没有良心的大人？”
云平摇摇头：“大人也是有良心的，只是不会对所有人都有良心。”
他指向那被抢夺卢恩的老妇：“她的儿子前几天刚参与了暴乱，被人一刀砍死，而她手里的钱也是他的儿子在别人手中所抢来。”
他又指向那从地上缓慢爬起的孩童：“他也不会善罢甘休，而是选择更能被他欺负的人抢来钱财，或者死在别人的反抗下。”
“实话讲所有人都没错，所有人又都错了，这些苦痛不是你我带来的，就好像如果莱恩父子俩也有异界局那种能耐或者手腕的话，想必魔礼城也不会比现在的江城差。”
“不要因为现在的苦痛就忽略了之前的苦痛，你不是没见过那些失去了土地的农民窝在城墙边的窝棚里，那时候你还说不是魔法卷轴的事，怎么现在就觉得内疚了？”
“总不能咱们把更好的东西带来了就是错的吧？那也太没良心了。”
赵金凤叹了口气：“校长，您有朝一日真被天道劈死我是一点都不惊讶。”
他当然听得出云平话里话外毫无传统意义中的良善。
云平淡然一笑：“诸天万界人数如同恒河沙无量大，我不可能在意所有人。”
他看向赵金凤：“我只负责管好我学生的道心就好。”
赵金凤摇摇头：“那可真是双标。”
云平反倒语气认真：“道心就是个双标的玩意。”
赵金凤看向云平：“那校长，我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需要用一整个世界的人来换你学生，无论是我还是张金发的道心通达，你会怎么选？”
“选你们。”
云平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