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夏油杰喜欢看五条悟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生气郁闷的模样。
但是，他也知道，时间拖久了，真若是跟五条悟在银座这种地方打起来，对他之后的计划没有什么好处。
手里的护发精油强硬的塞到出云粹的手里，夏油杰故作暧昧的靠近了一些，却用十分清晰的并没有收敛的声音说：“我不喜欢那一瓶，回去就扔掉吧，换这瓶，这瓶效果好。”
出云粹刚想说什么，夏油杰就又道：“今天不用等我了，我不去了，有别的事情要做。”
出云粹很无语，眉毛止不住的抽了又抽，但是夏油杰的笑容带着孩童的顽劣，他就是故意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给五条悟听的。
像一个成年人在坏心眼的逗一个小不点。
大人讲话是伪装出来的刻意，大人更知道什么话扎心，日常交往中才根据不同的人来避开这种话语。
而夏油杰知晓五条悟的心思，所以，他就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恶心他，这也是他的恶趣味。
“前段时间在快乐商业街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快乐商业街？”夏油杰做出思考状，“那是哪里，我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五条悟的心情已经降到了冰点，“你不会以为能瞒过我吧，杰，你的残秽。”
凭借现场那一点点残秽就能将他认出来，这确实是一个厉害的咒术师所拥有的基本素养。
夏油杰根本就没想瞒，既然五条悟指出来，夏油杰干脆坦荡的承认了。
“啊，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夏油杰直视着五条悟鼻梁上架着的墨镜，全黑的墨镜，五条悟戴着可以看清任何人任何东西，普通人戴上则会陷入完全的黑暗。
他无法通过那层薄薄的镜片直视五条悟的眼睛。
以前，五条悟是个喜欢跟人有眼神交流的人，知道镜片会把他的眼睛完全遮起来，所以大多数时候，跟人说话的五条悟会让眼镜微微往下滑落一些，将他那双颜色漂亮又特别的眼睛露出来少许。
现在，他们面对面站着，那时尚的方框墨镜半点下滑的迹象都没有，这是不是可以认为，五条悟直接拒绝了跟他有眼神接触呢？
人们会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现在他看不见那扇窗户，也就看不到五条悟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夏油杰注视了良久才忽然笑了一下，他觉得这很正常，毕竟都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没理由再让昔日好友能够毫无芥蒂的继续跟自己做朋友。
他说：“那日正好路过，看到伊地知升起了帐，我只是出于好奇进去看了一下，怎么，那两个小鬼是你带的学生吗？”
五条悟沉默着没说话，让人吃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判断夏油杰的话是否属实，又或者只是单纯在担忧，或者是不满。
夏油杰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跟挚友重逢固然是值得开心庆祝的事情，可两人身份的转变又让人一时间分不清这种重逢是好是坏。
说不定一些美好的记忆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回不去，就只是因为那是自己回不去的青春才被赋予了额外的价值。
夏油杰判断不出五条悟是否跟他一样怀念那段时光，又是否还抱有当年的心情将他看做挚友。
他无法再问，既然已经选择了自己要走的道路，那就只能坚定的走下去。
其他的，交给神明和命运吧。
“抱歉，”在松开出云粹的手臂的时候，夏油杰还是不可避免的跟出云粹小声道歉。
他再度朝五条悟挥挥手，“今天是有正经事要做才来的，现在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先走一步了，毕竟我的时间很珍贵，行程排的可是非常满呢。”
五条悟冷冷的望着他，声音如同三九天的寒冰，说出的话丝丝的冒着冷气。
“你想去哪里？我不会再让你继续这样下去了。”
夏油杰不以为然，眼神轻佻，轻飘飘的瞥了五条悟一眼，问他：“怎么，要在这种地方对我大开杀戒吗？”
唇边的笑容一瞬间变得邪恶而危险，“听说你现在将我当年的话奉为圣经，以保护弱者为准则？”
五条悟：“……”
双臂一展，宽大的袈裟袍袖旗子一样的晃了晃。
“悟，这里到处都是人，这里遍地都是我的人质，我劝你冷静理智一些。”
“我也劝你不要做这种事情。”
夏油杰狭长的眼睛往四周瞥了瞥，眼中尽是轻蔑的厌恶神情，“我跟最强的你不一样，我讨厌这些臭猴子，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不管是出云粹还是五条悟都十分清楚，这一刻，夏油杰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他是真的讨厌普通人，也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问题。
如果将其逼急了，他是真的可能将这些普通人牵扯进来。
方框墨镜遮挡的眼睛从夏油杰的脸上转移到了出云粹的脸上，出云粹非常漠然的站在那儿，她的态度冷淡，很明显不想掺和他跟夏油杰之间的事情。
如果他们两个打起来，出云粹会帮谁呢？
可能两边都不帮，但是一旦打起来，一旦夏油杰将普通人牵扯进来的话，作为冷漠的旁观者不出手的话，简直就等同于对方的同伙，跟帮他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五条悟单手紧紧地抓着甜品袋的提手，紧到手上的骨节泛白。
十年前在人潮涌动的涩谷街头，是他亲手放走了他，让他在这些年里做了那么多的孽，变成了一个跟过去的温柔同期完全不同的人。
纵使一直都能够接到夏油杰作孽的情报消息，但他又总是处在那种半信半疑的状态中。
夏油杰，那个小他一岁却比他成熟，一个年纪不大却满口正论，并且让他从心底佩服，愿意将他的准则当成自己准则的人。
那个温柔的说着“弱者生存，锄强扶弱”才是世间道理的家伙，你个他们那群人中都很喜欢的家伙，那个自己逃离五条家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人生中唯一的一个挚友。
他一度不愿意相信夏油杰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如果他变了，如果他不再认同当年所提出来的那些论调，不再遵守那些准则，那自己这些年所做的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不可笑吗？
夏油杰重新换上温柔善意的笑容，这样的笑容非常适配他现在的装束，真的像佛祖那般。
“悟，很快我们还会相见的，到时候再叙旧也不迟，今天，我确实没时间，那么，”他摆摆手，“先告辞了。”
阴沉沉默的脸上掩盖的是内心的波涛汹涌，相同的场景仿佛再一次重现。
五条悟看到夏油杰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双脚也同时行动。
在他的身体擦着出云粹的肩膀过去的瞬间，手腕却突如其来的被一只柔软冰凉的手一把攥住了。
“不要。”
五条悟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而他的视野内，穿着袈裟的夏油杰的背影已然混入了人群中。
黑色的身影高大显眼，可混入人群中后却并没有那么好分辨。
“你知道他现在都在做什么！”
不是询问，不是质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