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柏澜跟仲浩洋一起用力拽住门环,将危险与他们隔开。
好在这场角力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在屋里不停拉扯着门把的男人处于喝醉的状态下,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酒精一上头,身子便如一滩烂泥,顺着门板滑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听到里面发出咚的一声响,在外面的俩人还以为那男人又要做什么,集中注意力又拽了一会儿门环,后面才发现里面没有了动静。
发觉男人没有再扯门把,柏澜跟仲浩洋这才卸下一口气,把手从门环上给撒开。
出于谨慎,两人没有在此多做停留,而是直接跑出了小巷,跑到了其他地方。
城内已经宵禁,周遭没有人在外面走动了,柏澜带着仲浩洋跑到白天打工那个酒楼不远处的一条暗巷里坐下来。
再远的地方他们都跑不动了。
尤其是仲浩洋身上的伤,亟需处理。
想起那会儿看到他额头上蜿蜒流下的几条血痕,柏澜伸出手去把他额前的长发给拨到一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
在她伸出手时,少年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下,有点应激反应,害怕别人跟自己接触。
过了几秒,仲浩洋想到在自己身边的是把自己从父亲手下救出来的柏澜,就又重新把头伸到柏澜的手边,有了点信任感。
仲浩洋脸颊下面的血痕已经干涸成暗红色,只是看着吓人了些。
沿着血痕一直往上,受伤的地方已经没再往外冒血了,血包裹在周围的发丝上,把头发变成了一绺一绺的。
尽管止住了血,可伤毕竟是在头部,还是需要谨慎对待。
柏澜视线下移对上仲浩洋的眼睛,她问:“你头上的伤感觉怎么样?”
他缓慢的摇了摇头,“没事……”
仲浩洋身上应该还受了不少伤,在她没赶到的时候。
她有些后悔那个时候没有留在仲浩洋家附近,可后悔也仅仅只有一瞬。
因为她没有办法完全阻止他爹,以仲浩洋母亲当时的身体情况,她就算带着母子俩离开那个家,身无分文的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柏澜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幻境里,时间流速那么快,眨眼就到了这个节点。
柏澜那会儿冲进屋里时没有看到仲浩洋的母亲,应该是和现实里一样,都不在了。
失去了母亲,他孤身一人抵抗父亲的打骂,无助又恐惧。
不过这一次柏澜跟他在一起,阻止了他父亲的恶行,仲浩洋没有再经历到后来成为他心结的那件事。
他没有失手杀掉他爹,他也还没被他爹打到不得已动手的地步。
柏澜觉得改变了这个关键节点大概就是破除这场幻境的突破口。
她坐在仲浩洋旁边,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放松了下来。
柏澜用手扯下自己衣服上最为干净的一块布,给仲浩洋额头上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扎好布放下手时,仲浩洋抿唇向她露出一个极为腼腆的笑来,柏澜也回之一笑。
飞速流逝的那些时间节点中,柏澜不知道仲浩洋都经历了些什么,但看他浑身上下的变化就知道,日子过的远比小时候还要糟糕。
月色此时已从云雾中出现,一片明朗。
柏澜安抚道:“现在已经跑出来了,你不要害怕,我们很安全。”
清冷的月色下,仲浩洋眼睫颤动了两下,说道:“是你……”
在意识到仲浩洋说的意思后,柏澜点头,笑道:“对,是我。”
“你不是一个人,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有我在呢。”
仲浩洋不知道那几年为什么她不在自己身边,十一年前出现过的那一次他们的接触不多,仲浩洋记得那是个漂亮又善良的姐姐。
她走时让自己好好待着,一定要等她。
结果这一走,再见已是十一年后的事了。
就在今夜,他以为父亲要把自己打死,快要忍不住去反抗的时候,柏澜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仲浩洋清楚的看到,柏澜和自己的父亲是没办法接触到的,可他却可以和她接触。
柏澜不是鬼怪,她有影子。
她出现的两次时机都正好是他需要帮助,且内心无助的时候。
仲浩洋听人讲过,如果有什么心愿想要实现,就去买一盏纸灯,在纸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并放飞,神明就会看到。
他没有钱买纸灯,只能在心里多次祈求,希望可以摆脱现在的困境,或许是神明听到了他的诉求,所以下凡前来帮助他。
柏澜也许就是那个神明,她帮了自己,带自己走出了水深火热,让他内心的黯淡角落一下子被光照亮。
“谢谢你。”仲浩洋发自内心的说道。
在仲浩洋话音刚落时,他忽然抱住了自己的头,好不容易因为放松而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紧紧的蹙起。
整个人的状态骤然间发生了改变,柏澜觉察后还以为是他头上的伤口在疼,连忙坐近了些去看。
仲浩洋捂着脑袋,身躯细微的颤动着。
“是头疼吗?我还是再帮你看看,不行的话我带你去找医、大夫。”
还没等柏澜伸出去的手碰上他的额头,就听见了他的喃喃低语声。
“这里不是……不是真的……”
“这是……是幻境……”
“对……幻境……”
柏澜附耳过去一听,心想仲浩洋大概是恢复了自己的一些意识。
这会儿正好是带他破除幻境的好时机。
“二师兄,这里是幻境,你清醒一些,这里面发生的所有事都是过去的事,你不要陷进去。”
“你现在过得很好,已经脱离了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以后的生活由你做主,你还走上了修炼之路,拥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柏澜语调轻缓的在仲浩洋耳边说着这些,带着耐心去等待他慢慢想清楚。
下一刻,他们周围的环境开始有了变化。
场景化作一缕缕轻烟向上空飘浮而去,最后消散不见。
待所有轻烟都消散掉,柏澜眼前黑了下来,再睁开眼时,她已经处于之前的树林中了。
她出幻境了,那仲浩洋……
她赶忙偏头去看,仲浩洋也已睁开了眼睛,此时除了脸色稍苍白了点,没什么别的异样。
“二师兄,没事吧?”
“没事。”仲浩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又补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