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府门前堆着数不清的各类贺礼,到处挂着大红色的灯笼,牌匾上挂了大红色的布花,大门敞开,正厅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前来贺喜的王亲贵族,平民百姓进去之后则会被带往偏殿。
一路上都是要去九王府讨酒喝的人,顾佳雅便跟在他们身后想趁机混进去,但进去的人都需拱手行李,道一声“恭喜王爷”,算是个口头上的礼数。
到了顾佳雅这儿,她蒙着脸正想说话,却又突然想到对于王府的仆从来说自己的声音实在熟悉不过,万一被认出来就糟了,可如今已经到了门口,转身再走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你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我们王府的规矩吗?”那门口的侍卫见顾佳雅迟迟未开口,起了疑心盘问道。
顾佳雅还是不做声,突地灵机一动,伸出手来胡乱比划了一阵,扮作一个“咿咿呀呀”的哑女。
“原来是个哑巴,算了,算你运气好赶上了咱们王府大喜的日子,进去吧。”那侍卫这才作罢,指了指偏殿的方向,挥了挥手让她进去,这一会时间在她之后已经排了不少人。
顾佳雅又对着侍卫比划了一阵,旁人看来便像是在表达感谢的意思,佯装得十分自然。总算是顺利进了大门,顾佳雅在心中暗自舒了口气,还好有惊无险。
到了偏殿,一屋子的男女老少,每人都可以挨个领取一杯喜酒喝,带孩子来的还可以领一袋喜糖。
她在心里说,你果然还是要娶别人了。顾佳雅接过那杯喜酒一饮而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顾佳雅从人群中悄悄穿了出去,一路躲躲藏藏到了正殿,看到了平日里常来王府拜访的一些大臣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聊天,却不见龙孟然本人。听其中一个大臣说,明日会有很多羌族的使臣来观礼,城门大开,想必热闹非凡。
顾佳雅躲在角落处听着,心生一计,等他明日大婚时打开城门,便可以与司徒蜀月他们乔装成一队商贩,自己大可躲在后面蒙混过去。
这般想着,见时辰也不早了,也该去春风楼与易安会合了。天色灰蒙蒙的,乌云密布,看来今夜会有场大雨。顾佳雅心想,正好,老天也见不得你们结合,特意想冲一冲你们的喜气。
正抬脚欲走,心底却有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提醒自己说,这一走,如果顺利的话,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就这样走了,你可舍得?
顾佳雅顿住脚,听那声音又叫嚣了一遍:“你可舍得?”
她甩了甩头,尝试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这几日已经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就连司徒蜀月上次回来之后问她是不是因为龙孟然要娶那羌族公主,所以自己才执意要走的,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应一句:“不是。”
老娘无所畏惧。她心道。可腿却像陷进了沼泽地一般不听使唤。
反正都来了,就最后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可以真正了无牵挂地走了,最后一眼就好。纠结了半晌,顾佳雅终于做了决定,凭自己机智的反应去梧桐苑溜达一圈,天黑之前便回春风楼去。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就算她再无所畏惧,也还是输给了龙孟然。她一度想不通,还设想过如果那时她没有脑抽回王府,而是安安分分地去找易安,第二日便与他们出了城,那会是一条和现下完全不同的道路。
有一次龙孟然听她这样说,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道就算你不来,第二日我也会重兵把守城门,设计等你出现,你根本逃不掉的。
顾佳雅听他这样说,也就认了,心里却高兴得很,自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谈。
从正厅到梧桐苑并不近,梧桐苑曾经是王府最破败的地方,只是因为后来顾佳雅的精心布置才变得别有一番特色。
一路上躲躲藏藏,生怕被路过的丫鬟侍卫认出来,好在她的面纱遮得够严实,并未惹出什么麻烦。她正在心中窃喜,远远便能见着梧桐苑的大门,并没有任何侍卫把守。
顾佳雅连忙加快了脚步走过去,距离越近,一股木材烧焦的味道便越重,呛得自己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大门被上了锁,她略一思索,想起梧桐苑的后面有一颗壮硕的枇杷树,爬上去可以越过梧桐苑的墙。她每次见司徒蜀月蹿上蹿下都轻松得很,自己虽不会武功,但翻墙什么的还不在话中。
她说翻便翻,撸起袖子准备爬树。这枇杷树也不知长了多少年,树干十分粗大,顾佳雅双臂环成一个圈也抱不完,没有着力点,爬起来便不简单,她;拉开一段距离,助跑了几步,却最多只能爬上去两米,就得往下掉,到最后原本纤细光滑的手上都磨出了水泡。
天色更暗沉了,已是傍晚,这雨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就砸了下来,连空气中都有些闷热,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劫难。
顾佳雅满头大汗,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说不定易安此刻正在春风楼里焦急地等着自己。却实在不愿就这般放弃。
她又何尝不明白,翻过去了又如何,那边十有八九已成了一片废墟,还是自己亲手放的火。她想自己这真是自作自受,要是当初不对龙孟然动情,只以一颗平常心对他,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算是他要娶新妃,自己大可与他谈条件,条件若是让自己满意了,便带着小桃过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
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难过。
她越想越委屈,压抑着心底腾起的巨大酸楚,卯足了劲往上爬,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却始终上不去。
开始有大颗大颗的雨滴穿过头顶的树叶砸到自己脸上,顾佳雅摸了一把,大雨顷刻间便落了下来,狂风吹飞了她的面纱,暴雨铺天盖地而来。
一道明亮的闪电从头顶一闪而过,顾佳雅下意识抱着头就往地上一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