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场工作的人,都知道安全的重要性,这不,属地化后的机场专门成立了一个抓安全生产的部门,叫“安全质量部”。
赵洪明被撤掉小车队长后,安排到安全质量部当了四级职员,并被聘为助理经济师。
到安全质量部后,部长要他先熟悉一下安全管理的相关文件。他用一个星期的时间,翻阅了国家、民航总局、中南局、省局的相关文件,认真地看了分公司制定的一些规章制度和处罚条款,觉得这些制度和条款不太完善,他把自己发现的问题向部长作了汇报,部长听了很高兴,说:“那就请你重新修订一下这些规章制度和处罚条款,提交安全生产委员会审议后再下发执行。”
“可以,我起草后再送你审查。”赵洪明接下了这个任务。
赵洪明在1994年就买了一部家用286电脑,供两个孩子学习用。在孩子学习使用电脑时,赵洪明也坐在旁边学习,因此到安全质量部上班后,他便能熟练地在电脑上用五笔打字,再也不需要用握不住笔的手写,只要把写好的文稿发给打字员打印就可以了。因为那时为了节省经费,一般工作人员的电脑都没有配备打印机。
经过一个星期的起草修改,新的规章制度和处罚条款就发在了部长的电脑上,部长稍作修改后,赵洪明发给打字员打印出来呈送给分公司分管安全的副总经理审阅后,提交安全生产委员会讨论通过下发执行了。
每当有人违反规定需要处罚时,都是赵洪明根据新制定的规定和条款在通报上写上处罚意见和金额,久而久之,当有人不知如何处罚时,旁人就会说:“找赵洪明问一下就知道了。”
有个女安检员是个临时工,她在额前留了几缕红、黄、绿等颜色的怪发,这在一线工作部门是不允许的,安检站的领导多次要她更改她都不听,因为她仗着有一个在市里当头头的好爸爸。有人反映到安全质量部,说如果安全质量部管不下来,那么以后就不要下发那些管理文件和规定制度了。部长要赵洪明拿出意见,赵洪明二话不说,立即根据条款在当月的安全通报上进行了通报批评,并按规定予以罚款。那个女安检员感觉丢了面子,灰溜溜地辞职走了。
有一天晚上,由于飞行高峰时段,机坪上停满了各类飞机,特勤部有个司机开摆渡车转弯时不慎擦坏了一架飞机的机翼。事故发生后,各级民航部门非常重视,公司总经理带头接受了处罚,并责成安全质量部外场监察室每周要抓5起违章事件。
这是一项硬性规定和要求,不是那么轻易能做到的。有一天晚上,赵洪明值班时到外场检查,有几个同事和部门领导站在那里,他们笑着对赵洪明说:“老赵,总经理要你们每周抓5起违章事件,你们能做到吗?”
“要看怎么抓喽,要认真抓的话,一个晚上就能抓到。”赵洪明说。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大家会故意违章让你们抓了罚款吗?” 刘师傅说,他现在已是特勤部经理了。
“真的吗?那好,我就抓给你们看看,现在站在这里的几个人中,就有一个人违章了。”赵洪明盯着一个人看了一眼说。
刘师傅一看,是他们部里的一个司机没有佩带工作牌,吓得他伸了一下舌头,赶紧要那个司机回去把工作牌带上。
赵洪明挥手朝行李拖车一指,说:“你们看,那辆拖车后面的行李没有用网子罩好,是不是违章了。”
这时,一辆机务的引导车过来了,赵洪明说:“你们再看,引导车也违章了。”
“没有吧,你别说得那么邪乎!”有人说。
“按照规定,夜间车辆在机坪行驶,要打开闪烁灯,你们仔细看看,引导车打开闪烁灯了吗?没有吧!”赵洪明说。
短短的几分钟,赵洪明站在众人面前就指出了3个问题,不得不让人佩服。
赵洪明说:“像这样的小事情,一般情况下我们发现了及时纠正一下就可以了,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要罚款的,只有那些严重违章的事情我们才会抓住不放的。”
众人频频点头,觉得赵洪明和安全质量部的人还是通情达理的,并不像有的人说的那样苛刻。
一天,原小车队的司机小朱因违规来到安全质量部接受教育和处罚。部长给他上了课后,赵洪明问他,你怎么做出这种违规的事情来了呢?
小朱说:“你以为别的单位领导也像你在小车队时那样,每天像个婆婆嘴一样在我们耳边唠叨。下班前,无论我们在那里,你都会给我们打电话询问,叮嘱我们注意安全。那时候,我们心里都记着你的话,不敢胡来的。”
阿军身材高挑,五官端正,为人热情,能说会道,初次与他相见,都会觉得这人不错。但与他接触久了后,就会发现他的身上存在不少的毛病。这种毛病你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如果不重视,就可能发生问题。
阿军是黄花机场临时工司机,航站成立初期,他通过省局车管部门负责人,认识了即将上任的站长和书记,两位领导见他的车开得好,而且很能干,就把他带回了航站,并把他转为正式工。
阿军的驾驶技术闲熟,反映灵敏,唯一的毛病就是控制不住车速,一上车,汽车就“飚”出去了。他说:“汽车又不是牛车,跑不起来还不如赶牛车呀!”
从张家界市区出发,走老路到慈利,要翻越多个山头,道路崎岖,弯道特多,路况极为复杂,时有车毁人亡的恶性交通事故发生。就在这一段路上,赵洪明的同班战友成友才复员后在某单位开卡车,有年春节前夕,他送一车浏阳花炮到张家界,返程时在一个急弯处,遇到一辆拉着棉花的卡车超速占道驶来,他来不及避让,造成两车相撞,他刚从车上跳下来,两车“轰”的一声起火了。对方车上的货主是个跛子,行动不便,发生险情时没来得及下车,被活活地烧死的驾驶室,一车棉花和两辆汽车烧得只剩下一堆废铁。还是在这一段路上,有一次赵洪明和小欧各开一辆车到常德机场接人,途中发现一辆大客车翻到山下,13具尸体被抬到公路路边摆成一排,看了真叫人惊心。
因此,开小车的司机走这段山路,差不多都要用2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再经慈利到常德,没有4个小时是不行的,而他阿军只需要2小时40分钟就可抵达常德。赵洪明知道这件事情后,找他个别谈话并在车队司机大会上说:“阿军,你技术熟练,脑子反映灵活,但是,你的速度太快,而且是快得出奇,我和刘师傅、小欧等几个师傅开车到常德要4个小时的时间,而你呢,要比我们提前1小时20分到达。如果你不控制车速,将来小心车毁人亡!”
阿军不服,说赵洪明“危言耸听”。
赵洪明说:“信不信由你。我举一个例子,那是我当兵时一个政委讲的。他是‘九一三’事件后从陆军调来民航的,有一次晚上在我们汽车连召开的安全教育会上,他给我们讲了一个案例,七十年代中期,他的一个副军长调到外交部,被派到非洲某国担任大使。给他开车的司机是他从部队带去的,在一次参加外事活动的路上,司机由于车速过快翻车,造成大使死亡。司机回国后,被军事法院判了15年徒刑。本来按当时的交通事故处罚规定,是可以不判这么高的徒刑的,但是,就因为这个司机平时常说‘开车不快还叫汽车,怕死别坐我的车’。就这样,这个司机被判了重刑。”
“还有,我们连队的大客车班长,在一次送旅客的途中,由于思想不集中,车速又快,结果把4个过路行人撞倒,当场3人死亡,1 人重伤,这个班长被军事法院判了3年徒刑。这些血的教训,我们每个司机都应该吸取。”
几年后,阿军有一次开桑塔纳轿车到机场大酒店接旅客到候机室,途中强行超车时突遇意外,车子撞到路旁一棵大树上,车辆严重受损,旅客受伤。航站领导将他调离车队,安排到消防队工作。
机场消防队是一个半军事化的单位,24小时要有人值班。阿军受不了这个约束,一气之下辞了职。赵洪明知道他辞职的消息后,找到他说:“你怎么这么随意呢?辞职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可就不太容易了。如果你不想在消防队干,也可以跟领导反映,换一个合适的岗位就行了,再不然,停薪留职也行呀,干嘛非要辞职!”
阿军说,他买了一辆大巴车,已经加入到旅游客运的行列了,所以不用担心没有活干。听他这么说,赵洪明也没有再劝他了。
阿军离开机场后,因是单干,没有人再管他,心野了也花了,把结发妻子离了,孩子也不要了,今天与这个小姐睡,明天与那个大姐玩,成天没个正经的样子。
阿军善交际,也有点子,不久,他自己拉起了一帮人和车,组成了一个旅游车队,生意逐渐做大了。可是好景不长,一段时间内,由于旅游行业不景气,他的生意逐渐走了下坡路,旅游车队被迫解散了,只剩下他自己的一辆大巴车还在运营。
一天下午,阿军到机场接旅客时遇到赵洪明,聊起了他离开机场后的一些事情。他对赵洪明是比较尊重的,他说:“你虽然说话比较严厉,但这是为了别人好。”赵洪明提醒他还是要注意控制行车速度,不要把车开得过快,一车旅客四五十个人,一旦出事非同小可。不要为了赚钱而忽视了行车安全。他嘴上答应了,心里是怎么想的,实际上是怎么做的,这只有他自己知道。
后来,他再婚了。结婚那天,他特意来机场安全质量部请赵洪明去喝喜酒,赵洪明去了。他与新婚妻子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妻子怀孕后,他也经常回家来,不像以前对前妻和儿子那样不管不顾了。因为他虽然离开了机场,但他仍住在原先机场分给他的房子里,所以赵洪明还是经常可以见到他的。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军好了一段时间后,老毛病又犯了,不是嫖,就是赌,开车仍然像飞车一样,“刷”的一声就过去了。
一天晚上,瓢泼大雨下个不停,路上漆黑一片。阿军和一个小老板各自带着一个小姐,开着他的白色丰田小车,从张家界市区出发去长沙宵夜。张家界到长沙过去要跑十几个小时,现在有了高速公路,几个小时就到了。路况好了,车速快了,这是好事,但也最容易发生事故,经常听到高速公路上汽车追尾,连环撞车,死伤惨重的消息和报道。阿军开车行驶到常德附近一座桥梁上时,他想超越前方行驶的一辆大型货车,由于大雨造成视线不良,加上车速过快,又遭遇重型卡车因前方原因突然变道,阿军措手不及,一头钻进了大型卡车的车尾底下,小车报废,车上4个人当时死亡,阿军的头都被撞扁了!
这场悲剧成了当年湖南省的十大交通事故之一。当这十大交通事故的图片在机场食堂过道张贴时,机场工作人员为不为阿军的死亡感到惋惜。
车队的司机说:“要是阿军听了老队长的话,就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
夜晚,阿军的住房里不断传出怀孕7个多月了的他的妻子的哭泣声。
赵洪明把阿军的悲剧写了案例,提醒大家注意行车安全,杜绝类似事情发生。由于案例中的主人是大家过去的同事,因此特别震撼。
赵洪明在安全质量部一连工作了6年,每月他会出一期安全通报,他积极支持两任部长的工作,与部里其他同事配合默契,从不摆老同志的架子,大家都很尊重他,称他为“赵老”。
自从新站长升迁调走后,先后继任的两位老总对赵洪明也很好。特别是后一任老总,当年他从部队转业来到航站时,被安排到办公室工作。在部队他是一位上尉军官,可到了航站,连一个班组长的位置都没有。是赵洪明在站长和书记面前,为他争取到一个助理员的职位。后来,他接替赵洪明的工作,先后担任了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和副站长,如今虽然已在老总的位置上,但他对赵洪明还是很尊重的,每次赵洪明送文件给他签署时,他都会与赵洪明闲聊几句,问一些赵洪明的近况。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丹丹和双双都结婚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的一天晚上,乒乓球女子单打前三名登上领奖台,她们都是中国选手,正当三面五星红旗升起来时,赵洪明接到了女婿的报喜电话,丹丹生了一个千金,赵洪明做外公了!过了两年,双双又打电话报喜,赵洪明有了孙女儿,他升为爷爷了!
在后任老总的帮助下,赵洪明调回黄花机场上了两年班,集团公司老总得知赵洪明这些年来的遭遇后深表同情,在他的关照下,赵洪明在退休的半年前恢复了副科级待遇。
退休后,赵洪明与那个早已退休的调研员副站长、还有晚退休的新站长在一个小区里居住,他们时常见面,尤其是副站长,两人的菜地还在一块儿,经常在一起种菜聊天。2023年的一天,突然听到一个消息,新站长夫妇因严重违纪违法被纪委带走,副站长特意找到赵洪明说:“看到他的下场,我死也瞑目了。”
“你应该感谢他才对,要不是当年他把你给撸了,说不定按你当时的派头发展下去,也会跟他一样的下场!”赵洪明取笑地说。
没过几个月,副站长终于“瞑目”走了。
他走的前几天,也就是过小年那天,赵洪明从菜地里摘菜回家,副站长在塘边钓鱼,他拦住赵洪明问:“你有可以孵化小鸡的种蛋吗?”
赵洪明说:“有啊,你要吗?”
“要,过了春节我来拿。”副站长又问:“你春节在哪里过?”
“准备去广州女儿家里过节。”赵洪明说。
“那你家里的鸡鸭谁帮你喂?”
“我还没有请好人呢?”
“我来帮你喂吧。”
“那就最好不过了。”
腊月二十七日,赵洪明打电话给副站长,好久没人接听,再打,他的老伴接听了,说:“他住院了,帮不了你的忙了。”
大年三十,赵洪明刚到女儿家中,在广州帮女儿带了几年小外孙的章美英说:“副站长早晨死了。
刘师傅的儿子不会读书,只好去当了两年兵,复员后在张家界荷花机场安排了工作,并且与小车队司机小朱的妹妹结婚生了一个女儿。可是他却不知珍惜,参与了一起绑架女安检员勒索财产的案件,被机场开除,妻子也丢下女儿与他离婚了。
春节期间,小欧,喔,应该叫老欧了,来给赵洪明拜年,他对赵洪明说:“刘师傅退休后,心情郁闷,常常烟酒不断,去年得肺癌去世了,只剩下他老婆带着孙女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