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恒将攥紧的拳头置于身后，低下头微微躬身，就像是寻常的犯了错诚心道歉认错的下属员工一般。
看到他这幅姿态，杜振明倒是不好再发作了，他脸上的神色也和缓些许。
“说说看，你哪里做错了？”杜振明放下钢笔，抬头看着儿子的方向，眼底存着些许疑惑探究。
依照杜云恒的性子，发现那些账目后找他质问游说这件事，并不在杜振明的意料之外，因而从一开始，杜振明就没打算让杜云恒知道那些事。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他将那些痕迹彻底抹去之前，杜云恒就那么巧地发现了。
“之前是我不懂事。”杜云恒偷偷看了眼杜振明的神色，随后又低下头去继续道，“我现在想通了，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杜氏集团，为了我们杜家，我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帮您，而不是给您添乱。”
“云恒，你真的这么想？”杜振明一脸惊讶。
唯一的儿子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几乎从未接触过黑色地带，因而杜振明几乎已经下意识认定，短时间内他是绝不对接受的。甚至在杜云恒这次推门进来说话之前，杜振明以为他是来再次游说劝服的。
杜云恒往前走了一步，离杜振明的位置更近了些许，他直视进男人眼底：“其实，一开始我并不赞成您的做法，毕竟这种事本身并不好而且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杜振明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平静中带着几分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儿子。
“任何有可能导致您或杜氏集团遭受危险的事情，我都不想它发生。我希望您和公司都能够平安无恙，我们一家人一直幸福生活下去。”
杜云恒眼中有着满满的期待憧憬，那是对幸福美满家庭的期许。
果然，这才是自己的儿子，看不惯违法乱纪的事情，关心爱护着家人。
杜振明严肃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不少，口气也不再那么的硬邦邦的：“那现在呢？想法改变了？”
“父亲，您是我的父亲，我不可或缺的家人，我深知您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
杜云恒叹了口气，挺直脊梁站在杜振明面前，脸上满是无奈：“既然您不可能改变您的想法，那我能做的就是保障您的安全，尽一切帮助您一起守护公司。”
“你终于长大了。”杜振明的脸色彻底舒缓下来，他一脸欣慰地看着杜云恒，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儿子身边。
感受到手掌拍打在肩膀上的力道，以及随之传来的鼓励赞许，杜云恒心底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情况看来，对于自己的说辞，杜振明就算没有全信，应该也信了大半。
“父亲，那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杜云恒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轻生询问。
杜振明收回手，淡淡道：“这件事先不急，你先回去好好把你自己的工作做好，有什么事的话我再通知你。”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幽幽地看向窗外，杜云恒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一时也无法看清他的脸色，更难以探究他的想法。
杜云恒心里一咯噔，强压下差点显露在脸上的着急，微有些失落地应声道：“好的，父亲，您放心，我会努力把工作做好。”
被父亲当面贬低工作能力，至今仍是杜云恒心中的一根刺。
他在心中自嘲一笑，也许父亲不让他帮忙办事，就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行也说不准。
无论什么原因，终究逃不过“信任”二字。
杜振明转回头，正好将杜云恒嘴角的自嘲收入眼中，心中不由微动，看着儿子离去的失落背影忍不住道：“慢着。”
杜云恒脚步一顿，转回身，抬头看着几步之遥的中年男人。
“请问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眼前的中年男人头发已有些花白，然而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装使得普通的中等身材也变得修长挺拔了几分，眉眼间偶尔闪过的精光，加上浑身透露出的不怒自威的气势，越发显得整个人精神矍铄。
杜振明抬了抬手，最后又放下，对着杜云恒叹了口气：“早上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的能力我一直是认可的。”
即便有些语焉不详似是而非，杜云恒依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杜振明在说些什么，心中微暖的同时也有些诧异。
父亲那么要强爱面子的人，怎么会……
“谢谢父亲，我明白的。”杜云恒眸光微闪，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杜氏集团董事长专属的办公室。
在这之后，杜云恒在处理工作上更加认真负责，经常会向杜振明汇报工作情况，有些比较重要的事件则主动请示杜振明，好像是回到了最开始在杜氏集团实习历练的时候。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手掌生杀大权的杜氏集团总裁，而只是一个涉世未深工作经验不足的年轻小伙子，主动权与话语权都由父亲杜振明掌控。
“你昨天交上来的方案不错，我看过了，可行性很高，成功后的收益也非常可观，这个项目就按你的想法来做。”
又一次杜云恒跑到杜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汇报工作进程，杜振明抬眼一看是他，脸上立刻带了些许笑容，眉眼间有着几分欣慰的喜色。
“好的，那我马上去办。”
时隔许久，在那次斥责之后，第一次得到父亲如此肯定的夸赞，饶是杜云恒也不由得心情飞扬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弧度。
“先坐会儿。”杜云恒还没转身，杜振明抬手微微示意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我还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杜云恒应声坐下，心中莫名一跳，似乎是某种重要事件将要发生的预兆。
等到杜云恒从办公室中走出之际，胸腔中心脏的跳动仍比平日里快了些许，那是一种类似于激动、兴奋、刺激的心情。
“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公司对内账目给我一份，还有所有的汇款信息明细、汇款人信息等都附上。”
回到自己的总裁办公室，杜云恒叫来了财务总监，眉眼凌厉地强调：“记住，是所有的！”
上一次，自己看到的对内账目信息，有一部分资料就是不全的，特别是那几笔来源不明的资金信息。
“可是……”财务总监一听，神色立刻犯了难，支支吾吾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杜云恒脸色一沉：“有问题？”
杜云恒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可纵使心里清楚，还是有些不悦。
再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可以比拟的。
“这件事，我要请示一下杜董事长。”财务总监顶着杜云恒充满压迫性的视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低着头犹犹豫豫地回答。
杜振明是现在彻彻底底的掌权人，而杜云恒是无可置疑的未来接班人，也是现在杜氏集团的总裁。
按道理来说，现在在公司坐镇处理一切事务的应该是总裁才对，可董事长一出马，不听又不行。可现在不把总裁的话当一回事，等到董事长彻底放权给儿子，吃亏的又是自己。
生怕现在得罪了董事长的儿子，现在的总裁，导致日后被穿小鞋，财务总监战战兢兢不已，回答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很多，颇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不用担心，父亲那边已经同意了。”杜云恒冷哼一声，“需要我现在打个电话给你确认一下吗？”
“不用了，不用了……”财务总监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他的胆子还没那么肥，如果答应下来了，不是在明目张胆质疑总裁的权威吗？
不过，在将所有资料交给杜云恒之前，财务总监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将这件事汇报给杜振明后才将资料送到总裁办公室。
“和我父亲是怎么汇报的？”看着财务总监递过来的资料报表，杜云恒并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而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对方。
财务总监浑身一哆嗦，差点拿不稳手中的资料文件，微胖的脸上勉强堆起几份笑容：“杜总您说笑了，这是您要的文件，我给您放在这了啊。”
他不过是在离开总裁办公室后去了一趟董事长办公室，说了一句“杜总让我把对内账目信息包括保密的资料全部都交给他”，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没得到董事长肯定的答复之前，他哪来的胆子随便乱给资料，即便是杜氏集团的总裁也一样。
“行了，你出去吧。”杜云恒坐在办公椅上，手中转动着一支钢笔，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
财务总监瞬间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逃也似的飞离了杜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简单的试探，已经足够让杜云恒明白，父亲杜振明的掌控势力有多大，因而做事越发小心谨慎。
最开始接受不了杜振明暗中委派的任务时，杜云恒刻意不去查某些隐秘的信息，直到后来才一点一滴慢慢探索，最终让他发现了那几笔资金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