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区车位停好车,已经是凌晨4:30。
林姝点燃一支烟,打开车窗,同时享受着晨风和尼古丁。
晨风像言杉,清凉而甜美,带着朝露的湿润和春花的芬芳。轻轻拂过脸颊,能吹绿嫩芽,能吹散暮霭,能吹动心弦。让林姝感受到生活的趣味、颜色、律动,让林姝原本死寂的感情世界万物复苏。
尼古丁像秋烨,是复杂的化学物质,有独特的魅力,悄然诱惑着对它有所求的人。也像是一个狡猾的猎手,用安心和放松作为诱饵,让林姝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依赖。每一次深吸,尼古丁都迅速穿透血脑屏障,刺激大脑释放多巴胺,带来片刻的心神安宁。尼古丁的诱惑,让林姝在应该与不应该之间徘徊。
不知不觉,林姝刚捻灭一支烟,又点燃一支。嘴里叼点什么东西,才能专注于脑子里想的事情,这是人类的通病,也是林姝的习惯。
此刻的林姝,在回忆从秋烨身上闻到的味道,也在总结那种味道像什么。
像玫瑰花!林姝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浓郁而细腻的味道萦绕在鼻边,带着丰沛的情感,掺着稀疏的情欲。
再次捻灭烟头的时候,林姝淡淡的笑了一下:<想什么呢!>
早晨7:00,睡得正香,林姝脸上落了好几个来自言杉的早安吻。
“别捣乱!快洗你的脸去……”
“几点回来的?不起床吗?今天上午不去公司?”
“不去……”
“林总学会旷工啦?”言杉抓起姐姐那只企图推开自己的手,盘宝贝一样摸来摸去。
林姝看明白了,不回应一下,女朋友是不会放自己睡觉的:“嘴,拿过来。”
得到姐姐赏的甜枣,言杉开开心心洗脸去了,戴着自己新买的绿发卡,一边哼着歌,一边好奇姐姐回来时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听见!
一觉补到11:00,林姝睡醒后,凌晨那几个小时的妄念纷飞已经恍如隔世。
床头柜上有个保温杯,杯里有闷了好几个小时的西洋参片,是言杉临出门前为她准备的。
林姝看过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书上说:凌晨4点左右,人的精神状态是一天中的最低谷,大脑分泌的神经抑制剂增加,导致注意力、判断力下降,最容易出现思维混乱、情绪波动、认知错误的情况。
医院里、车里那些横七竖八的思绪,此刻统统被林姝把原因归纳到了“凌晨4点”上。
秋烨确实很美,几点看都美,在什么场合看都美,那又怎么样呢?偶尔饱饱眼福就算了,还是刚刚下肚的西洋参水更实际一些。
秋烨确实成熟,阅历、智慧、财力,都不是言杉可以比肩的,那又怎么样呢?偶尔求助一下也就算了,能在她熬夜后为她留一杯西洋参水的人才是自家女朋友。
书上说的极对!凌晨4点的人,和上午11点的人,长着截然不同的两个脑袋。
出门换鞋的时候,手机备忘录上的闹铃响了起来,是医院放号的提醒。
赶紧点开医院的公众号,林姝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网络挂号的资格!上次的门诊号,上上次,上上上次,她都是挂了没去。这下好啦,她不但有四大黑名单的殊荣,还有网络挂号黑名单的殊荣!
去医院门诊大厅排队挂号?林姝说服不了自己。
最终说服她的,是b超单上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巧克力囊肿。囊肿并没有说服她去大厅排队,而是说服她暂且忽略这个事情。
至于醋酸甲羟孕酮片,第二瓶已经在两周前就吃完了。大姨妈还是不听指挥,想来就来,想爽约就爽约,击溃了林姝按时服药的耐心。
就像没写完作业的孩子不想看见老师一样,不遵医嘱的病人也害怕被医生质问。
走出单元门时,言杉泡西洋参水的那点体贴,已经被林姝忘光了,取而代之的是言杉对她的漠不关心!
拿起电话,林姝想找女朋友撒顿邪火。
林姝:“喂,我上次来大姨妈是什么时候?”
言杉:“我哪知道啊!怎么了?”
林姝:“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言杉:“姐姐,我连我自己的大姨妈几号来都记不清。而且你每次来大姨妈的时候,也没有通知过我啊!”
林姝:“天天睡一张床,我来没来大姨妈,你不知道吗?”
言杉:“那我最后一次是几号来的?”
林姝:“两周前。”
言杉:“你看,你也记不清!是上周一。”
林姝:“上周一吗?”
言杉:“你下次来了告诉我一下,我一定可以记住,我设成手机屏保。好啦~~我上班着呢,晚上回家再研究这个天大的事情,拜拜。”
挂断电话,言杉仔细想了想,自己确实是两周前来的大姨妈。不过也无所谓了,不管姐姐怎么回答,她都会否认。本来也是蒙混过关的招数,本来也是给自己讨得一线生机的招数。
中午吃饭的时候,言杉开始有点内疚。
但是成年人的内疚很狡猾,总是会勾出一系列自我开脱的借口。
比如,大姨妈来了会让人烦躁,大姨妈该来不来更让人烦躁,姐姐只是后者而已,不全是自己的错。
比如,自己又不是掌管大姨妈的神,就算记住了姐姐的大姨妈上次是几号,又能怎么样呢?并不会对现状有丝毫改变!
再比如,姐姐不是已经看过医生了吗?医生都说没事了,那就是没事呗……
对一个吃五谷杂粮的凡人来讲,承认自己有错,很难。在恋人生气的档口承认自己有错,更难。以痛改前非为前提,承认自己有错,难上加难。
相较之下,还是搪塞恋人、回避问题、合理化错误更简单一些,也更自洽一些……
晚上加班续咖啡的时候,言杉对自己撒谎的原因又有了更新、更深入的认知。难的不是承认错误,难的是承认“自己不关心对方”。害怕的不是纠正行为,害怕的是被对方拿到“自己不关心”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