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没想到，文帝竟然会让顾景之一步登天。
直接从三品侍郎之位走上内阁首辅这个位置。
只是……
她心里忽然就明悟过来。
“陛下当真是好大的魄力啊！”
话里看似在恭维，实则只有她心里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内阁首辅通常代领吏部，这样一来，顾景之就要放弃熟悉的户部，转而去吏部这个他没有半点根基的衙门。
并且魏玄这个老师也要给顾景之让位。
且不说顾景之升任首辅丢了户部大权的事儿，单单魏玄……他任职四年并无过错，他的年纪也不过五十出头，这个时候要让出首辅之位……只怕在外人看来，魏玄是让顾景之给挤走。
可魏玄和顾景之是什么关系？
那可是名义上的师生关系。
学生将老师给挤走了，这对顾景之的名声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诟病！
所以……
自己这名义上的丈夫，到现在都还在算计顾景之，就只是为了忌惮和猜疑？
乔姝绾目光闪了闪，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平衡之道有的是办法，况且西陵侯毕竟是几个孩子的老师，你让一个身上背负污点的人做太子师……”
“其中后果你可曾想过？”
有一说一，乔姝绾确实生气了。
自己这名义上的丈夫，随意一个决策，未来……自己的儿子和情人，都可能被人指指点点，尤其是顾景之，说不得还得背负骂名！
难道，这些他都想不到？
文帝听了，原本还有些得意的脸上瞬间就变了！
自从回京后，自己几个儿女的老师也都换成了原来的那些大儒，顾景之再也没有教导过几个儿子，他都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一重关系。
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却好像失去了拿捏顾景之的办法。
“唉！”
乔姝绾幽幽一叹，道：“朝中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为何陛下却好似看不明白，陛下乃一国之君，朝中有忠诚良将，何以这般打压一个臣子？”
“更何况还是一个有能力有才华，也一心侍奉先帝，辅佐陛下的臣子？陛下这些年的举动，臣妾着实看不明白了！”
“……”
文帝被妻子的话给问住了。
乔姝绾心里却门清，所谓忌惮、猜疑，根本就不存在的，要不然朝中的言官早就弹劾起顾景之了！
自己这名义上的丈夫，不过是嫉妒罢了！
嫉妒顾景之……身为臣子，却比之他这个天子还完美。
嫉妒顾景之，从前一个侯府弃子，如今却成了名扬天下的文道大贤！
嫉妒顾景之每每能够料敌于先，而他这个天子却不能纳谏言，从而干出不少糊涂事，更重要的是，这些糊涂事却一件也没瞒得住！
只是……
他如今到了这般程度了，难道还要继续下去，从而动摇大夏根基？
他的长子周权，他一眼就能看到头，本身就不是什么资质绝佳之辈，年龄也不过十几岁，他日若登基，必然要清正严明的大臣辅佐。
要不然在长子掌权之前，朝中只怕要陷入无尽的党争。
等到周权亲政，他又得花费多少时间解决朝中的党争问题，从而成为一个真正能够君临天下的帝王？
“罢了罢了！”
文帝幽幽一叹，直接打消了心里的那些念头，然而却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欲望，来时虽然一肚子话，可去时……这一肚子话反而更多了一些！
他没有责怪妻子维护顾景之的意思，自家事自己心里清楚，这样的话又何止乔姝绾一人提出过？
妻子只是说得直白了一些罢了！
乔姝绾看着文帝离开，也没有多说挽留的话，反而逗弄起自己女儿来。
她很聪明，维护顾景之的话，她从来就只说重点，别的不会说太多。因为她太了解文帝心里的那份嫉妒之心。
这个时候她要是说的太多，反而会引起文帝的怀疑。
她和顾景之的关系本就见不得光，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儿！
……
夫妇二人的谈话过去不久，文帝就病倒了！
一时间，朝中大乱！
好在这时候，身为皇后的乔姝绾站了出来，借着各开国勋贵府邸的威望，稳住了局势，也顺势将太子周权推了出来监理国政！
说是监国，可看着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不少人都大失所望。
有一说一，就连顾景之都觉得很是失望。
早年看周权，也挺有灵气的一个孩子，怎的长大了，反而给人一种怯弱之感？
文帝这一病，就是月余。
好不容易状态好些，顾景之便得到了诏令。
文帝召见！
原本在家和妻子吃着饭，却被匆匆召进宫里。
文帝直接在御花园里见的顾景之，看到文帝那略显苍老的面孔，他也下意识地摇头。
不过三十六岁的年龄，看着却像是个五十的老头，想到二人当初第一次碰面，那个还是太子的文帝，又何尝不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顾景之中规中矩的见礼后，文帝轻抬右臂，君臣对视间，文帝那声音略显得虚弱。
“景之看着还是一如既往，犹如英武少年，朕却是老了！”
遗憾，不甘，无力……
满含意味的一句话，即便如今君臣已然不再亲近，却依旧让顾景之心生惋惜。
顾景之中规中矩地说道：“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上苍庇佑，些许小病无伤大雅，等过去了，身子自然还会养回来的！”
“呵……”
文帝洒然一笑：“看来这岁月的确不饶人，竟然连群臣赞誉刚正不阿的顾景之……都改变了！”
顾景之垂着眼皮，目光闪了闪，道：“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这世界最大的不变，就是一直在变，连时代都挡不住，臣不过沧海一粟，又岂能抵挡得了大势所趋？”
“大势所趋……”
文帝缓缓地点了点头，长叹道：“是啊！都说天子乃真龙转世，可这真龙……似乎也抵挡不住那大势！”
顾景之眉毛挑了挑。
老实说，他不太喜欢这种无病呻吟的谈话，可架不住，文帝的确有病在身，倒也不算无病呻吟！
顾景之沉默了！
“景之，你我君臣变得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