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意昨夜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反倒是大晚上,陪着搬去了栖梧院。
这事一大早,便传遍了整个定远侯府。
王舒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正在描眉梳妆,看了一眼身旁空荡荡的床,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
她和裴长远的这场婚事,几乎成了整个汴京城的笑话,好不容易成了婚,他也不愿意碰自己。
王舒然一怒之下,便回了尚书府。
可她难以忘怀,回到府里,兄长是如何对自己冷嘲热讽。
当着父亲和母亲的面还好,背着他们,兄长便直接嘲笑自己,做女子太失败,连自己的郎君都留不住,怎么有脸回娘家来?
王舒然怒极,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兄长的话。
不错,她的确留不住裴长远,连徐望月那个卑贱的庶女她都比不过。
父亲和母亲虽然没说什么,可眼底流露出的失望还是深深刺痛了王舒然的心。
她做错了吗?
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做。
可为何父亲和母亲如此看她?
因为就算她什么都没做,她这样回娘家,还是丢了尚书府的面子。
原来在他们心中,面子,哥哥,都比自己这个女儿来的重要得多。
想清楚了这一点,王舒然的心死了大半。
所以裴长远上门来求她时,她几乎没什么犹豫,便跟着他回了定远侯府。
尚书府早已算不得是她的家了,他们将她嫁出去,并没有想过再接她回来。
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定远侯府。
回到侯府,他们二人也算是过了两天甜蜜的日子。可后来王舒然才知道,这不是浪子回头,不过是裴长远贪新。
这种新鲜感,也就只能快活两日。
在这两日之后,裴长远就如之前一般,天天出没那些烟花之地。
要不然也是出去喝酒赌钱,就连多陪陪自己也不肯。
更不用说,搬到她的院子里,与她同住。
丫鬟们自以为在外头窃窃私语,自己是听不见的,声音越发响了起来,还充满着羡慕。
“从前徐家的大姑娘做世子夫人时,世子爷可不是怎么爱去栖梧院的。可如今换做二姑娘做着世子夫人,世子爷竟直接搬去她院子里,这待遇可完全不一样呢。”
“这就叫同人不同命了,你盼不来的。”
“要我说徐家这位二姑娘,我们的新世子夫人可实在是手腕太高了,把我们大公子二公子都迷的神魂颠倒。为了她,兄弟反目呢。”
“反目又怎么样?如今人家做世子夫人不是做得好好的。”
“唉呀,你怎么还管她叫世子夫人,你可注意这些,该改口了。大公子不是放弃了世子之位······”
“放弃又如何?难道这个位置除了大公子,还有旁人能坐?不过是为了要迎娶徐家二姑娘,做出的噱头罢了。”
“什么意思?做做样子?可咱们不是还有二公子······”
“你该不会是新来的吧?二公子他凭什么?凭喝酒的本事当世子?”
······
听着窗外几个丫鬟轻笑着说话,王舒然面上不动声色,细长的指尖却已将手中帕子搅烂。
这些丫鬟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议论家中主子。
放肆!实在是放肆!
他们定远侯府,究竟有没有人管管这些丫鬟?
可王舒然再生气,也不得不承认,她们说得很有道理。
她那不争气的郎君,的确没有和裴长意一争之力。
王舒然越想就越气,她这么厌恶讨厌徐望月。
若是让裴长意重新回到世子之位。以他对徐望月的宠爱,将来徐望月成为侯府夫人,郎君连个妾室都不娶。
受此独宠,让整个汴京城的名门贵女艳羡。
而自己呢?
下嫁这个没出息的裴长远,他还时时刻刻出没烟花之地给自己添堵。
不,王舒然接受不了,她绝对不会过这种悲惨的日子,绝对不可以!
谁说裴长远就比裴长意差上许多?
旁的不说,他娶的夫人就比徐望月要强上很多。她是尚书府的嫡女,身份比那个罪臣庶女,不知高了多少!
王舒然稳了稳心神,心中下定主意,定是要帮裴长远抢下这世子之位。
裴长远是让小厮吵醒的。
他昨日在老爷子门外站了一整日,简直就快要累死了。可偏偏那群狐朋狗友晚上又来唤他,还嘲讽他,是不是娶了妻,就不敢再随大家去玩儿?
他裴长远怎么可能怕夫人?
可笑!
这一喝酒,待他回到尚书府时,天已经快亮了。
裴长远身子乏力,还得早早起身继续去老爷子门口罚站,心中愤恨。
他倒是不明白了,有两个太医守着,他还要他们这些兄弟,儿子,侄子都守在门口做什么?
他们又能做什么?
裴长远气愤,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就见小厮凑上前来,小声说道:“二公子不知道,昨夜大公子搬去栖梧院住了。”
“什么意思?他和望月妹妹分开住了?”裴长远酒还没醒,脑仁疼,不知小厮究竟在说什么。
那小厮蹙了蹙眉头:“老夫人昨日安排了徐氏住栖梧院······”
“什么?住她长姐原先的院子?”裴长远胸口窜上一抹怒气:“母亲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
小厮亦是点了点头,这明摆着是要羞辱二姑娘。
小厮深深看了裴长远一眼,心中暗暗猜测,说不定这恶毒的主意正是他们家夫人出的呢。
当着裴长远的面,这话他没敢说。
裴长远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知道母亲刻意为难徐望月,兄长直接搬去栖梧院陪她住了?”
小厮点头,他这二公子,可终于回过味来了。
裴长远冷笑了一声,心里头不是滋味,愤恨不已。
他们这鹣鲽情深的模样是在演给谁看?
要不是裴长意硬生生从他手中将徐望月抢走,徐望月嫁给他,他也会好生爱她,将她护住。
裴长远越想便越生气:“和母亲说一声,太子爷寻我,今日我先不去老爷子那守着了。”
一想到裴长意昨夜也是抱着望月妹妹睡的,他今日不想瞧见他那一张讨厌的脸。
天刚亮,裴长远便往太子府赶去。
自那日抢婚,他已彻底投入太子麾下,虽说他眼下还没有功名在身,可以他的聪明才智,总是能帮上太子殿下忙的。
他快走了几步,却让太子护卫拦下了。
那护卫经常收裴长远的金条,对他很是客气,压低了声音说道:“裴二公子且等等,陆公子在里头。”
“陆公子?”裴长远很是吃惊,仔细想了想,是陆遮。
陆遮怎么会来太子殿下这里?
他正在想着就听里头传来太子声音:“让裴二公子进来。”
闻言,裴长远脸上掠过一抹得意之色,果然,太子殿下还是最信任他。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压了压神色间的得意,往里头走去。
一走进殿中,裴长远就见陆遮跪在地上,神色并不好。
太子端坐在堂上,手中执着一个酒盏,不知是从昨夜喝到此刻,还是大清早的就开始喝酒。
裴长远多看了一眼,心中感叹,真不愧是太子,这日子过得可真逍遥。
太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陆遮身上,并未留意到裴长远的眼神,一杯酒下肚,他面露舒畅,开口说道:“陆遮,你将方才与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陆遮抬头,一字一顿说道:“陆遮今日来此,是想好了,从此以后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那裴长意欺人太甚,明知我和徐望月有婚约,他还要强抢人妻。”
裴长远听闻此话,神色间有些兴奋,知道太子为何要让自己进来一起听了。
原来陆遮恨的,是他的好兄长。
见太子不说话,裴长远开口说道:“抢婚已过去两日,你怎么如今才来?”
陆遮从身上拿出一卷卷宗,抬起双手递给太子:“这两日时间,我正在为太子殿下准备这份投名状。”
裴长远上前,刚想伸手去拿着卷宗,陆遮微微侧了侧,躲开了手:“太子殿下,这卷宗只有你一人能看。”
太子轻撩了撩眼皮,冲着裴长远挥了挥手:“把那卷宗呈上来给我。”
裴长远颇为不屑地低头看了陆遮一眼,拿过卷宗递给太子。
太子一看那卷宗,脸色瞬间大变,连身子都坐直了。
他低眸,看向跪在一边的陆遮,厉声道:“这卷宗,裴长意手里可还有?”
“自然是没有了。”陆遮抬头,看向太子殿下的神色恭敬:“太子殿下放心,这卷宗既是到了殿下手中,旁人都不会再见到了。”
听了陆遮的话,太子殿下的神色稍稍舒缓,竟拿着两个酒盏走下来,递了一盏给陆遮:“好,这份投名状本殿下很喜欢。”
“陆遮你知道的,我早先就很喜欢你的能力。日后有你和裴二公子在我身边,当我的左膀右臂,我还愁什么大业不能成呢?”
陆遮轻挑了挑眉眼,淡淡看向身旁的裴长远,并不搭话。
裴长远见他将看不起自己都摆在了脸上,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刚想开口就让太子给拦下了:“文人总是多脾气,这都是能耐。”
听太子殿下这么说,裴长远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陆遮显然不愿和裴长远同处一室,看向太子殿下行礼:“殿下,投名状已经送到了,我就先离开了。”
“太子殿下有任何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请人来寻我。”
太子又说了好些好话,命手下将陆遮送了出去。
看着他身形渐渐消失在门边,裴长远凑到太子身旁,忍不住开口说道:“殿下,我那日去林府想要阻止兄长和徐望月的婚事,我隐约间好像看见了陆遮的身影。”
太子来了兴趣:“他在那里做什么?抢婚吗?”
裴长远摇头:“并未听说有人抢婚,当日我兄长娶徐望月很是顺利。”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陆遮若真恨他抢走徐望月,怎么会去参加他们二人的婚宴?”
“你一定是看错人了。”太子殿下面色一沉,收紧了手中卷宗。
有这份卷宗在,他相信陆遮定是真心投诚。
好一个裴长意!竟偷偷收集了自己这么多的罪证,他果然居心不良。
裴长远看着太子如此小心着手中卷宗,很想知道这里头究竟是什么,却又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