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思考了一会,告诉春晖:“嗯,接到了。”
春晖没问任务是什么,只说:“那你自己小心,需要帮忙就说。并且需要告诉你的是,阶段任务的难度一般不高,重点是最终任务……”
“虽然说是最终任务,但就目前来说。”春晖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我完成了三个最终任务,现在第四个也接到了。”
这样一看,完成任务似乎就变成一个茫茫的目标了。春晖进入一千零一夜是三年前的事情,这些年完成的支线任务和主线剧情数不胜数,要命的不要命的杂七杂八,但一直摸不到最后的那个最终任务。
完不成任务,他们又不能毁约,c组有不少人被吊得尤其郁闷,又多说不了些什么,一千零一夜真的会要他们的命,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只能咽回肚子里。
像屠宰场里的动物。桑榆忽然想到,不吃粮要饿死,吃了肥了要被宰杀,进退维谷,只能勉强多吃几口,希望运气好一些,能成为那个活命的人。
桑榆摇了摇头,忽然发现论坛又弹进来信息。这次信息不一样,因为她的耳边出现了熟悉的机械铃声,像警钟一样敲响着。
桑榆点开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是开播提醒。
倒计时十个小时,还挺漫长。
开始有弹幕在黑色的页面上开始飘过,多是在惊讶居然A组有人打算开播了。
桑榆去看了一眼A组其他人的情况,头像灰色,上次直播停留在几天前,评论都堆成山了,也没人出来
“没时间缅怀忽然失踪的夏仲同志了,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桑榆!”
“恭喜新人主播成功拿下A组开播速度榜,剧情党开始摩拳擦掌了。”
“前面那位,话说你来看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就真的只是来看故事吗?当故事看可就一点惊悚恐怖感都没有了啊。”
“谁说的,像这种第一人称探索类游戏和特么的看恐怖电影一样,这还不够刺激,当啥看都行,反正必然被吓一跳。”
“没人更大胆一点吗?这些可都是现实中的建筑和人和事诶,仔细想想,说不定现实中真的发生过,不然官方哪里来的这么多素材!”
桑榆的目光落在这最后飘过去的弹幕,想起那些在现实中都找得到案例的惨死的人,后背微微发凉。
沉默半晌,她怀着颇为复杂的心情在评论区顶置道:“不是主线剧情,这次是支线。”
“支线啊,话说除了春晖搞剧情和攻略两把手一起抓的,A组好像没有其他人搞支线了。”
“常年摸鱼潜水大户某轮,常年恐怖游戏搞笑大c某夏,不要为难他们去搞支线了。”
“现在是没有,以前有吧,好像是秋暮。她停止直播的时候我刚好来论坛一年,真感慨啊。”
“前面的,为什么秋暮会停播啊?”
“不知道啊,当时其他几位A组的主播解释说是现实生活太忙兼顾不过来了……”
“其实我觉得是玩这个游戏压力太大了吧。我们看直播的光是这样看着就觉得很恐怖,他们可是真的模拟着去看见那些场景那些尸体的啊。”
“还有这游戏也内测了好几年了,到底什么时候打算公测啊,官方也没个准话。”
这话像投进水中的碎石,顿时激起一阵涟漪。不少人探着问到底什么时候公测,桑榆又胡乱地看了一会,心里想着:“等到一千零一夜真的【公测】了,那一切都完了。”
一千零一夜的这种游戏方式可不只是让人汗颜这样简单,它横跨了太多东西,将真实与不真实等价挂钩。
目前只让他们这一小群人直播测试,如果等到论坛里的那些观众都进入到这其中来,不知道要卷起多大的灾难。
更何况……午后的阳光更加热烈,深夏的太阳依旧吓人,桑榆走在墙角阴凉处,漫无目的地想,它到底想要什么呢?
就为了赚这点流量吗?
那种东西,真的缺流量吗?
如果不是为了流量,难道单纯只是为了吓观众一乐?那未免也太抽象,也不像一个商业性质的组织。
官方躺尸吊胃口,内测玩家直播也什么都不说,一群观众只能接着惊叹着往下看。
桑榆找了家小店坐下,随意点了些什么喝的,撑着下巴刷手机。
手上的味道还在,桑榆是不太想回家的,老人家总是很容易提心吊胆着担心着,这对他们的身体不好,但味道是支线任务某个对象的标记,支线任务没摸索到,桑榆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它抹掉。
饮品端上来,还在丝丝冒着冷气,桑榆抽了根吸管插上,把密封的杯子微微倾斜,随后便咬住吸管。
她的眼睛还在看着手机屏幕。
她在翻A组其他人的首页,夏仲没什么好说,他的成绩不错,但忽然潜水失踪太莫名其妙,整个主页处在躺尸状态,春晖上次活跃是在昨天,发了一个攻略的预告,那是b城的某条主线。
她翻到最后一位,长轮。
他的主页更新在一个星期前,是一条吐槽,他只说:累死了!下次主线能不能别叫我,让我躺到明年冬天吧。
下面稀稀拉拉有人要他认真一点,排名都被甩出多远了,但他没在意,一条都没有回。
他的总排名挂在第十三,算靠后的那一批。一直不怎么进步,也不怎么退步,稳的和徐阮一模一样。徐阮可能会觉得郁闷,长轮可能是彻底摆烂了。
口腔突然爆发出一阵冰凉和浓酸,还带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霎时间拽回了桑榆乱飘的思绪,她几乎是本能地要把嘴里的液体吐出来,头往侧边低到一半看见光洁的地板,几经沉默之后,桑榆默默咽下去了。
那阵凉意从喉咙滑到胃里,炸出她一身鸡皮疙瘩。桑榆扯过来彩蛋,确定自己点的不是超级酸柠檬冰饮之后,才问路过的服务员。
服务员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桑榆倒了些给她,她喝了一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同桑榆道歉之后,连忙去找人了。
桑榆把杯子推远了些。她点的是一杯再正常不过的招牌奶茶,摇杯的人不至于眼岔成这样,运气实在是有些不好。
口腔还残留着那股莫名其妙的味道和浓烈的酸味,桑榆去洗手间漱口,直接捧了水来,漱了几遍,发现味道依旧残留。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镜子中那个被荼毒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的自己,不信邪地又捧了些水上来,许多温凉的水从她的指缝流淌而出,砸回水池中。
这一捧水,却不是无色无味了。
桑榆一低头一凑近,就闻到了一阵铁锈味,刚刚碰到水的下半张脸立即回撤,她速度快,所以没有沾上多少。
桑榆后退几步,侧过脸用袖子擦干净脸上残留的水渍,袖子便也沾染上那股铁锈味。
这味道和血尤其像,哪怕知道有可能是因为水龙头中的铁锈,桑榆还是绷紧了脊背,不敢随便再碰。
那些在水池中缓慢流淌的水微微有了颜色,是很浅的红褐色。
桑榆看向正在滴水的水龙头,忽然慢慢走上前走,拧开,哗啦哗啦的水流便落了下来。
水流也是相同的红褐色,并且颜色在慢慢变深,直到最后,变成和血一样浓郁的暗红色。
那些暗红色的液体泼洒得水池一片脏污,一股极重的血腥味传来,并且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从水中被冲了起来。
桑榆凝视着水流,忽然抬头,却见镜子中的自己依旧保持着低头看水龙头的姿态,不动如山!
桑榆猛地后退数步,并立即扭头,在镜子中的自己抬头之前冲到洗手间的门前——
桑榆原本以为,门应该是拧不开的,结果她只一用力,门便咔哒一声开了,小店中甜的水果和牛奶香气充满鼻腔,顿时把铁锈味驱散了。
这时,桑榆也立即发现,她口腔中的味道淡了不少,几乎变成只要不仔细感受,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状态了。
“您没事吧?我们刚刚听见一些声音。
。”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神色担忧,桑榆摇了摇头:“我没事。”
服务员松了口气,说道:“洗手间地滑,您没有摔倒就好。关于那饮品,我们重新给您做了,希望您谅解。”
桑榆点点头算答应,那服务员才肯走。
桑榆站在门口望着蜷缩在那些座位上刷手机的人,思索了片刻之后,看向自己身后的门。
门内的水声已经消失了,里面寂静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
桑榆握住门把手,冰冷的质感,和之前进去时握到的没什么不同。
桑榆还是拧开门进去了。
甫一进入,消毒水的味道就涌了进来,那流动在空气中的铁锈味已经消失,水池里干干净净,只残留了些水渍。
她走到镜子面前,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着。半晌之后,桑榆又去拧水龙头,水流哗啦啦落下,无色无味,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桑榆的错觉。
桑榆退了出去。
她安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撕开密封膜查看其中液体确定没问题之后,还是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好习惯,桑榆还是喝完了。
很正常很清新的味道。
桑榆松了一口气。
这阵错觉来得猝不及防,桑榆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染的味道还没有褪去,依旧萦绕着。
这股焚香的味道让桑榆想到了第一口喝到饮品时混在酸味中的奇怪味道,不过桑榆倒是从来没有品尝过香线,但联系起来,她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说不定,她确实是被咒了。
那个老人……
把饮品喝完,桑榆就出门了。
家里老人一直在问她到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桑榆无法,只好真的去了寺庙。
距离他们家附近最近的庙不太大,算半个景点,烟火缭绕的,有不少人在其中穿行,人气兴旺。
桑榆走进去,买了一把香点燃,想了想还是进去拜了拜那金色塑像。
庙中满是焚香的味道,桑榆浸泡在其中,出来的时候也带上了那股味道,现在全身上下都是,可手上的味道依旧清晰明显。
“我真的中邪了?那大师,我要怎么办啊?我今天喝凉水都塞牙!”
在繁杂的熙攘声中,桑榆左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声调极高的抱怨。不少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桑榆也看过去,一个高僧正在转动手中的佛珠,而他面前站着一个女人,她正在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高僧眼前乱转悠:
“真的是……我以前运气也没差到这种地步,今天早上被个老东西碰瓷了一下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施主勿急。”高僧慢悠悠道,“您能具体讲讲您早上遇见了什么事情吗?”
“我今天早上遇见一个老人。”那女人叹了口气说,“挺老的,八九十岁吧。手里抱着一个骨灰盒,下了地铁之后跟了我一路,忽然摔倒,要我去扶希我也是好心,就录着像去扶他,顺便把他那个骨灰盒捡回来——当时我怎么知道这是骨灰盒,真的是!太晦气了!”
桑榆愣了一下。
她低头查看自己的手机,论坛上直播显示为八个小时,还没有开始,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的经历,和她早上遇见的事情太过相似了。
那高僧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帮了那位老人之后呢?”
“之后我就开始倒霉了啊。”
“施主,您有没有发生帮了那位老人之后,你的身上沾染上了些什么东西?”
“要这么说的话……”女人纠结地皱起了眉毛,道,“确实有,从那时候开始,我手上就沾染上了一股香的味道,刚刚我进去很虔诚地拜过了,可这味道依旧不散,都不知道他那个骨灰盒泡了多久的香!”
听她这么说,桑榆只觉得支线的剧情开启模式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而那高僧叹了口气,那慈祥的面容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施主,您这是被不好的东西缠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