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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米在一曲古筝声里渐渐醒来,随着意识的复苏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自己在一个搭着白色幔帐的屋子里。他想自己一定是在梦中,干脆闭上眼睛继续用心倾听这首优美的曲子,不由自主吟诵起一首古诗:“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张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

古筝声戛然而止,随后却听见一句“公子您醒了?”甜美的声音让人听得心里无比舒畅。七米睁开眼睛看了看,见轻薄的白纱帐子被轻轻掀开,走进来一个粉脸皓齿美若天仙的少女,正对着自己微笑。

七米怔怔的看了看又闭上眼睛双手枕着头自言自语道:“小爷我今儿个梦怎么就这么美呀!又是动听的音乐,又是好看的美人,这下该梦到好吃的美食了哦。”

旁边这女子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公子,公子,您醒了没?”

“还没有梦见美食呢!”

“朱牡姐姐说得对呀,公子看来是真饿了。也难怪呀,光喝米汤都躺了五天了。”

“朱牡在哪儿?”

七米这次听得真切,睁开眼见那女子正关切地看着自己,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他腰部一用力准备坐起身来,可是胸腹间传来一阵剧痛差点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那女子见七米痛苦的表情,马上俯下身来一手牵着七米手臂,一手伸到七米后颈处将他扶起来。七米见这女子那张娇美的粉面差点贴在自己脸上了,怕自己显得唐突马上闭上了眼,脸上却分外清晰地能感受到她吐出的如兰气息,一阵淡淡的幽香随之扑鼻而来,发现之前闻到的竟是这女子的香味。七米感觉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好像有几只小鹿在自己胸腔里活蹦乱跳。

那女子见七米闭着眼满脸通红的样子正感到奇怪,忽然又听见七米心跳的声音,马上用左手摸了摸七米的额头,侧身朝门口大声喊道:“来人呀。快请唐老先生。”

朱牡正好带来些食物走到门口,一听见屋里呼喊,哐嘡一声扔下手里的托盘跑到七米床前哭丧着说道:“七米哥哥,你怎么了?”

七米此时才逐步恢复常态,笑呵呵地对朱牡说道:“小丫头,你师父我命硬着呢,死不了。”说完伸手去擦朱牡脸上的泪痕,只见朱牡形容憔悴双眼浮肿,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七米见此情景十分感动,柔声说道:“不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见七米只是憔悴了不少并无大碍,这几日积压在心里的焦虑和不安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朱牡悲欣交集俯身在七米大腿上哭了起来。站在一旁的白衣女子看见如此真情的一幕,心里好生感动,除此又有些莫名其妙酸不溜秋的感觉。

唐老先生这些天一直在为七米疗伤心里十分清楚七米的情况,此时已不慌不忙地来到厢房外,听见朱牡的哭声心里一乐老远就在逗她:“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你那个爱逞能的师哥已经死了?”

朱牡立即停止了哭泣,擦着泪站起身来向师父行礼。七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床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准备行礼。白衣女子和朱牡一边一个扶着七米,怕他因为虚弱而倒下。

唐老先生看了看七米的情形,故意虎着脸问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回师父,胸口有点痛。”

“那是你不自量力自己找的。”说完又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口干舌燥,腹中隐隐作痛。”

唐老先生侧身看了看朱牡说道:“这得抓紧治疗,不然要出人命的呀!只是为师爱莫能助呀。”说完摇摇头转身准备走出厢房。朱牡急了,赶紧跑到师父跟前拉着衣袖说道:“师父,您救人救到底嘛,求您了。”

老先生回过身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这是给饿的,你说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为师去给徒弟弄饭吧?”

朱牡一听不禁破涕为笑,对师父说道:“师父真坏,七米哥哥才转危为安你也不好好安慰一下。还拿我开玩笑,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七米哥哥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呢。看我下次弄饭菜时怎么给您多放点盐。”说完看着师父哈哈一笑缓步走出厢房,随后小心地让七米坐在床沿,准备再去弄些热食。却听见白衣女子微笑着说道:“朱牡姐姐不必操心,公子的饭菜我已经安排人备着呢。知道公子醒了,管家很快会派人送过来。”

不一会儿,十分丰盛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七米看了看两位姑娘呵呵一笑,挽起衣袖也不顾形象一阵狼吞虎咽。等七米吃饱喝足,那张因为伤痛惨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见七米吃饱了开始在打量她,这时白衣女微微欠身行礼道:“本人宋清月,是飞龙镖局总镖头的女儿。感谢几天前公子不顾个人安危仗义相助。小女子深知此等大恩不能言谢,今后但凡我飞龙镖局能做之事请公子尽管开口。”

“我听阿爸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江湖好汉的本分,何况我还认识令尊敬重他是个重情重义视死如归的好汉。”

“重情重义视死如归。”宋清月默念了一遍随后关切地问道:“公子可知道我父亲最近的情况?”

见七米神情庄重地点了点头,她流下两行清泪低下头,一双娇柔的手交错在一起,十指用力扣在一起,沉吟半晌后轻声问道:“我父亲走得是否安详?”

见七米点头,又继续问道“不知道父亲是怎么遇害的,可否请公子详细说于我听?”

七米于是将三个月前那场十分悲壮惨烈的场景细细道与宋清月听。

宋清月泪流满面咬着牙一言不发默默地听完七米的讲述,将泪湿的手绢丢在桌上,站起身向七米行礼致谢;转过身点上三柱香便走出厢房来到开阔的庭院里朝着雪域高原的方向,双手持香扑通一声跪下,对着此时天边红彤彤的落日起誓道:“我,飞龙镖局宋清月对天发誓,此生若不能报杀父之仇灭了金凤堂,我愿遭受天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七米触景生情也手持几根香跪在宋清月旁边,腾出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衣袍眼里含着热泪朗声说道:“阿爸,有您在天之灵保佑,孩儿我开始跟着师父学习武艺,并开始为您报仇了。阿爸,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用仇人的鲜血不断祭奠您的英灵,请继续护佑我一路前行。”说完将香插在香炉里,忍着身上的剧痛磕了个响头。

七米侧身看见夕阳映照在宋清月身上,那身素白的身影此时变得红艳艳的,宛如刚刚从战场浴血归来的勇士。

见七米伤势未愈站立不便,宋清月主动伸手将七米扶了起来。七米道一声感谢后缓缓站起身来。此时朱牡才从伤感中回过神来,见七米和宋清月正携手而立心里一下感到五味杂陈,连忙赶过去扶住七米说道:“不敢劳烦小姐,我来扶七米哥哥回去休息。”

七米连忙松开宋清月的小手,行个礼说道:“宋小姐,请你节哀顺变。”回头看了看即将落至山脊线后的夕阳继续说道:“待我们为已故的亲人报仇雪恨之后,再将他们的遗骨迎回各自故乡可好?”

见宋清月点头同意,七米便行礼告辞,在朱牡的陪同下回客房休息。七米一回客房就开始端坐到床上练功,他从师父口中得知自己现在机缘巧合所拥有的乾坤境是能解百毒、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的。七米想江湖传闻是否如此一试便知。

七米眼观鼻、鼻观心,全神贯注引导自己丹田里蓄积不多的真气沿着全身经脉不停巡游。体内各处分散蓄积的真气随着七米运功循环不断增加进来,一个时辰左右光景,七米就感觉自己丹田里充满了真气,内力恢复到了受伤之前的状态。正准备停止运功休息片刻,却听见唐老先生在一旁说道:“若想早点治好伤病,你最好再运功试试。”

七米又继续运功进行修炼,不多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一部分真气逐渐向胸腹受伤处汇聚,逐渐围绕伤处运行。胸腹开始感觉到极寒、炙热两股真气的轮番覆盖,不知过了多久汇聚在胸腹间的真气便渐渐自行散去。七米用手摸了摸胸口,发现受伤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之前深入骨髓的疼痛,只剩下皮面上一大块淤青的皮肉还有些许可以忽略不计的痛感。

此时,月上中天客房里的油灯已经灭了,在柔柔的月光映照下只见窗前茶几旁趴着一个女子;他披上长袍悄悄下了床,拿起一件大氅蹑手蹑脚走到窗前轻轻盖在朱牡身上。朱牡在茶几上放着一盒点心,一壶茶。手底下压着两册书本。七米知道一本是她用来识字的,一本是她拿来写字的。还真别说,朱牡这段时间学会了不少汉字。若是再这样继续努力一年半载识文断字应该是可以的。此时,朱牡换了一下睡姿,手底压着的习字本无声滑落到垫子上,七米顺势弯腰捡起来,见那本习字本上歪歪斜斜写着不少字,借着月光凑近一看不由得笑了。原来朱牡在好几页纸业上写着“快点好起来吧,我的七米哥哥。”

七米轻声念了一句之后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他边吃糕点边皱了皱眉头想,“我的七米哥哥。”什么时候自己成了朱牡这小丫头的了?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朱牡,七米不忍心弄醒她,便轻轻走出客房外。

刚才七米翻看习字本时,有几页纸张上还写着“学医习武。”七米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和隆部的交谈中,听说朱牡小时候总喜欢跑到离家不远的药铺里去玩,见舅爷爷用神奇的藏药治好了不少病人,便心里滋生过当一名能救死扶伤的藏医的梦想。不过几年前,因为部落里头人宠爱的小老婆病重没能被舅爷爷治好。头人便迁怒于舅爷爷,暗地里派人杀掉了舅爷爷一家四口,并明目张胆的将药铺据为己有。平时老实巴交的猎人隆部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摸到头人府上悄无声息地砍死了看院的藏獒,纵火烧了头人高大的宅院,然后带着妻子和女儿连夜离开了那片熟悉的地方,不久妻子患病去世,从此父女俩相依为命以打猎为生四处漂泊。

“真是个苦命的女子。”七米不禁感慨了一下,摇摇头又想自己和宋清月不也都是苦命的人。七米清楚唐老先生不仅功夫一流,同时医术也颇为了得,朱牡肯定是想跟着老先生学点医术。可是七米还真没有见过在药铺里帮人看病的女郎中。一想到朱牡装模作样当郎中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搞笑,七米心里不由得乐了。他哪里知道朱牡学医初衷仅仅是想更好的照顾自己,而几年后还真把医药学通了。

在庭院中间石凳上披着大氅盘膝打坐的唐老先生听见七米的脚步声便头也不回地问道:“完成功课了?”

“是的师父。”

“感觉咋样?”

“托师父的福,徒儿伤病几乎痊愈了。”七米边行礼边回答。

“过来坐,咱们师徒俩今儿个好好聊聊。”

等七米在一旁坐下。唐老先生拍拍七米的后背将手里正在翻看的一张蓉城地图递给七米。七米仔细看了看感叹道:“师父,这蓉城我随阿爸来过好几次,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还没有去过。明日定要骑马去好好看看热闹。”

唐老先生笑了笑说道:“有的是时间,记得带上你的两个小跟班。与为师说说,这次为什么会受伤。”

“学艺不精,不自量力。”

“打一个赢得轻松,战俩人赢得很勉强,却还要不自量力冲入敌阵找死。这是其一,还有呢?”

“报仇心切,急于求成。”

“只想着要报仇雪恨,却对战场形势冷静地分析不足,几乎只有进攻的招式,没有防守的准备。攻守兼备,才能从容应敌。这是其二,还有呢?”

七米想了想说道:“没有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对自己现在的实力评估不准确,不清楚自己所掌握功夫中的优势和劣势,更是对各种兵器的长短优劣、各个门派的路数都不清楚。所以遇到真正的高手,很容易落败。”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古人才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师父,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苍狼刀法的确霸道凌厉,你还没有掌握刀法精要,不能自然而然的产生各种变式,刀法的威力至多发挥了五成。对于初学者来说目前尚需学习一点最基本的应急本领,必须做好各招式之间的起承转合,还得确保在无招的情况下立于不败之地。”

“刀法还有变式呀!”

“是的,很多真正的高手终其一生都只会用心练习一套功夫。因为招式的排列组合不同,面对的对手不同,所处的环境不同,都会催生出许多不同的变式。”

“无招的情况下不是很容易输吗?”

“北荒刀客们大都不会系统地学习某个刀法,而是更加注重在实战的情况下见招拆招灵活应变。很多传统门派高手面对他们时经常感到头疼,因为无法猜测他们下一招怎么出,而对方则多半对各门派招式多少有些研究。”

“师父,您昨天出手用的可是名震天下的唐门暗器?”

“是呀,唐门三十六种暗器中,我只喜欢用飞刀。”说完亮了亮手中的小刀。

“师父,我能看看那把小刀吗?”

七米接过唐老先生递给他的小刀仔细把玩起来,只见这把寒光闪闪的小刀看似寻常普通,可刀刃锋利无比,刀身线条流畅,让人爱不释手。

“师父,这小刀是用什么钢材打造的?”

“这是千年寒铁通过千锤百炼之后锻造出来的。这钢硬度高、韧性足。”

“师父,什么时候可以教教我呀?”

“唐门有唐门的规矩,异姓弟子学习唐门绝学必须得由唐门几个长老考核同意才行。我们此行其中一处重要的目的地就是去唐门。”

“师父,我能成为正式的唐门弟子吗?”

“出来时我只有三成把握,现在有七成的把握。”

“那三成差在哪里?”

“孩子,你有大仇要报,而金凤堂这些年风头正劲,我担心长老们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七米长叹一口气说道:“师父,长老们以唐门大局为重,自然该那样考虑。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阿爸的仇得我自己慢慢去报。”随后双手枕着头惬意地躺在石凳上。

此时,月已偏西,皎洁的月亮在轻薄似纱的云层里漫游。远远近近传来几声狗吠,偌大的一个蓉城在这夜色的笼罩下显得十分的安静。七米感到一丝困意袭来,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身告辞,不料师父举起食指轻声“嘘”了一下,示意七米保持安静。侧耳倾听了一阵,便对七米说道:“为师去会会来人,你快用响箭示警,尽快弄醒大家。”

说完便几个纵越朝镖局的主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