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一面生太监指挥着十几个面孔青涩的小太监,用推车拉着玉安殿里出来的尸体,急匆匆往宫外而去,他们也都是今年新入宫的,家里缺粮被卖进宫来当公公的,所以干的也是这宫中最差的活-----运尸体,这样的尸体,他们每天都要拉出去几车,所以便也不害怕了。
......
“娘娘,娘娘醒了。”
惠容守在床边,四夕稍有动作便惊动了她。
“惠容,我这是在哪里?”
四夕神色迷茫,只记得身子酸软无力,脑中一片混沌。
“娘娘,回家了,这是在我们朝华殿。”
惠容轻声说道,身边立着的小宫女极有眼色的急匆匆奔出去找还在亲自熬药的施屏。
“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四夕隐约记得失去意识前自己身下濡湿一片,腹痛难忍。
“孩子保住了,还好有施屏在,娘娘放心。”
听了这话,四夕心中突然放松下来,就着惠容的手喝了几口水,意识也清醒了很多。
“娘娘昏睡期间,皇上来了一次,待了一会儿,见娘娘没醒便走了。”
“皇上,他可有带太医来诊脉?”
昏迷前的记忆又被勾了上来。四夕眼中一震。
“娘娘放心,我们只说娘娘是累了睡过去了,其他的没多说。”
似是知道四夕心中所想,不等四夕说完,惠容便说出了四夕想要的答案。
“那就好。”
四夕心中一松,盯着床顶,似是还有心事。
“娘娘可是在担心皇上会怀疑此事?”
“自古君王多疑,今日皇后的话想必是深深的印在了皇上的心中......”
“娘娘,奴婢也想到了,奴婢和施屏商量过后,想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
惠容伏在四夕耳边,将方才自己与施屏的想法说了一遍。
四夕听完,沉重的点了点头应道。
“也只能这般了。”
“不过此事还得等几日才行,娘娘身子还未恢复,止息草药性太过凶猛,而且现在过了一月,药量也与之前有所不同,施屏还得调试几番才行。”
“嗯。”
“娘娘,这几日,皇上若是来了,娘娘只管以身子不适避着不见就行了,等日后娘娘好了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四夕面色苍白的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皇后那边可有消息?”
“娘娘......”
惠容欲言又止,神色不忍的看着四夕。
“皇上可是处罚了皇后?”
四夕继续追问,见逃避不过,惠容只好如实将今日发生的仔细说了一遍。
“你说真的?玉安殿上下的宫女太监都被处死了?”
四夕看着惠容,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来。
“千真万确娘娘,奴婢虽没有亲眼看着,但是这宫中传遍了,说皇上带了十几个身高体壮的过去,关了门将人活生生打死了,一个都没有跑脱。”
“那,那么多尸体,该如何处置?”
四夕的脸色更加苍白,撑着床的手臂止不住的微微发抖,脑中血腥的画面让她忍不住想起十几年前那一幕。
“历来宫里的宫女太监,死了便拉去城外的乱葬岗,这也是奴婢听说的。”
“她们,何其无辜......”
四夕缓缓的闭上眼,她知道后宫之主定然是动不了的,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无辜宫女太监为此送命......
“娘娘,人各有命,自从他们进了玉安殿,这命便注定了,与娘娘无关。”
惠容眉眼间也添上浓浓的哀愁,虽是这么说,可同样身为奴婢,难保不会有这么一天。
“惠容,你,想不想出宫?”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惠容突然愣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四夕。
而四夕则轻轻的拉起惠容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她。
“你若是想出宫,等我生下孩子便去给皇上说,放你们出宫。”
“娘娘......”
在宫中十多年,还从未有人问过惠容想不想出宫,曾经,她也想出宫,可宫外家里的人都在饥荒中死绝了,她这才绝了出宫的念头,可今日有人这么问了,就像是有一道重剑砍碎了她心中尘封多年的枷锁。
“娘娘,奴婢谢娘娘。”
惠容退后几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惠容,惠容你近些。”
四夕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再次与惠容双手相握。
“我是说真的,如今我在宫中根基未稳,但等我生下孩子,我就可以向皇上请求放你们出宫,我想皇上会答应的。”
“娘娘,奴婢没有家,奴婢的家人早在十几年前的旱灾中就都失去了联系,想必是没能捱过去,所以奴婢便绝了出宫的念头,现在,遇到娘娘,朝华殿便是 奴婢的家,娘娘在哪里,哪里便是奴婢的家......”
四夕看平日冷静自持的惠容,这会竟像是个小孩子般,哭的难以自抑,心中不禁心疼起来,轻轻的抱住了惠容。
对于宫中待了多年的人,宫内确实是比宫外更像家,尤其是惠容这般的,家中只剩一人的,可四夕除了紧紧抱住惠容,却没有任何办法,就连安慰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尤其是,她并没有比惠容好到哪里去,处理腹中还未成型的孩子和唐琣,她也是孤身一人,可唐琣,又或许算不上她的亲人,唐琣有段府众人,还有唐夫人与两个可爱的孩儿,她与唐琣,却只是宿命纠缠不清......
“那你们便跟着我,有我在一天,便不会叫你们落得这样的下场。”
四夕瓷白的面容上缓缓滑下两行泪,可眼中的神情却越发坚定。
现在,她不只是孤身一人了,她有腹中的孩子,还有朝华殿的众人,需要拼尽全力,保住这些她所珍视的人。
“谢娘娘,娘娘待我们这些奴婢如此真心,以后奴婢便是死了,也要护着娘娘。”
惠容声泪涕下,二人静静抱作一团。
......
崇光殿
“没想到都到了这般地步,皇上竟还顾念着当年的那点情分。”
皇贵妃慵懒的躺在桃花树下,手中轻晃着杯中的桃汁,神色间十分不屑。
“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就连性情都抵挡不住岁月的摧残,皇上竟还妄想留住年少 那一点儿痴情。”
“娘娘,可不敢乱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