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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玉对上少年那双清澈的眸子,心底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他好似在他的眼底看到了自己。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他面色苍白道:“我们是不是曾在哪见过?”

蒙面少年收起剑,摇了摇头,只是用略有些沉闷的声音回道:“世子爷,你受伤了,还是尽快回去请大夫医治吧。”

听到这声音,即便少年在尽力压抑着自己原本的音色,可谢承玉还是从中窥探到了一丝不确定。

这个声音,难道是……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脑海中冒出来。

他忍不住出声道:“麒,麒儿……是你吗?”

面前的少年早已背过身去,正要离开,忽听得这声“麒儿”,他背影一颤,握着剑的手微微用力,眼神中流露出一阵悲伤。

脚步未曾停下,只是走时留了一句:“谢世子,你认错人了。”

谢承玉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口是抑制不住的疼。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昏头了,那人怎么可能是麒儿,如今的麒儿都还未出世,更不可能长到这般与他差不多大的年岁,他的那个想法,未免也太异想天开、惊世骇俗了。

……

蒙面少年走得很快,远远的,他就走出了谢承玉能看见的视野。

他来到城外一处依山傍水的茅草屋前,方一走进去,一娇俏可人的女子就笑靥如花地走了出来道:“齐大哥,你回来了。”

她手里还拿着一盘上山采的草药,正要放在日头底下晒晒。

少年走过去,熟练地接过道:“阿枝,我来帮你。”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

秦枝推开他,不肯让他帮忙。

她知道眼前的少年每日都早出晚归,身上似是背负着什么秘密,眼底总是弥漫着一抹悲伤。

从她几个月前在河边救了受伤的他起,她就没见他真正的笑过。

尤其当她带着他进城打探亲人的消息,却在得知那沈府的三姑娘与一位姓裴的公子定亲后,他那无比震惊伤心的模样,她便猜想,那沈三姑娘可能是他喜欢的姑娘。

喜欢的姑娘要嫁给别人,难怪他开心不起来。

秦枝体谅他痛失所爱,对他便是格外的体贴关心,虽不愿承认,但秦枝觉得,少年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她笑着道:“齐大哥,都回来了,怎么还蒙着面,你不热吗?”

少年回过神来,这才伸手摘下面上的黑巾。

露出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在明晃晃的日头下,极为出色夺目。

他的眼生得狭长凌厉,透着令人生寒的冷意,五官却是俊俏深邃,鼻梁高挺,唇如含丹,既有女子的柔美,亦不缺男子的英武。

秦枝不由感叹,真真是好看极了,就这张脸,怎么看都不腻的。

然而若是有心人在此,见了他的样貌,定是要惊讶,他这张脸生得好看是好看,可是怎么乍一眼看上去,却好似在他身上既看到了沈姝,又看到了谢承玉。

他确实并不是旁人,正是谢承玉与沈姝的儿子,谢麒。

谢麒也不知道他怎会来到这一世。

前世,在接连承受丧母丧父之痛后,谢麒深受打击。

每天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他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沈姝死的那日,他的所作所为,他就痛不欲生。

如若不是那天他那般冷漠地对待沈姝,不愿相信她,彻底伤透了她的心,想必她也不会气急攻心到咳血而亡。

如若他能多关心关心母亲,不总是嫌弃母亲的出身,不总是不认可母亲的行为,她也不会心灰意冷到抛下他,离开人世。

是他白眼狼的行为,成了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每每想起来,他都忍不住扇自己好几个巴掌,是他害死了母亲,他又有什么资格求黄泉下的沈姝原谅自己?

再后来,父亲也离开了他,选择了追随母亲而去。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什么名声地位,都不及一家人在一起时快快乐乐。

之前虽然父亲不疼爱母亲,但好歹他们还是一家人,逢年过节的总要在一起吃个饭,府中又没有别的女主人,母亲就算再怎么不受宠,这府里也不会缺他们的,短他们的。

而后来偌大的府里,就只剩他和祖母相依为命。

逢年过节,他看着那两个空缺的位置,心里也好似缺了两道口子再也填补不回来。

他再怎么后悔,也为时已晚。

恨只恨过去的他只顾着求得父亲的认可,却忽略了母亲的心思。

他和父亲一样,都辜负了母亲对他们的爱。

后来,在一次执行公务时,他一时不察,被歹人所伤,再次醒来,人便倒在了河边。

被农家女秦枝救起,不仅为他治伤,还悉心照顾他。

当秦枝问起他的身份时,他说自己乃侯爷谢承玉的儿子。

闻言,秦枝噗嗤一笑,只当他是受伤太重,许是伤到了脑子,便道:“这位公子,你别说笑了,人家谢承玉才到弱冠之年,都还未娶妻生子,何来一个你这般大的儿子?”

“你说什么?”谢麒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枝。

谢,谢承玉才到弱冠之年,还未娶妻生子?这怎么可能?!

秦枝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待听他问到如今是何年份时,她老老实实地回了话,谢麒才知如今仍是夙文帝在位,新帝还未登基……

这时的谢承玉确实还很年轻……

谢麒想了一夜,这才接受了自己好似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爹娘还未成亲之前。

他想回去找谢承玉和沈姝,可是又觉得自己这般出现,未免太过唐突。

毕竟他总不可能去到他们面前,对他们说:我是你们俩的儿子。

这谁会相信?

不管是谁听了,都只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于是他只能待伤好后,随秦枝进城去打探消息,结果打探到的却是沈姝要与裴渊成亲了。

谢麒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娘亲不嫁给父亲,却要嫁给别人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麒忍不住跟踪沈姝,然后就看见沈姝似是真心喜欢裴渊的。

原来在母亲嫁给父亲前,她喜欢的人竟是裴大人吗?

想到前世母亲在侯府时那如履薄冰,一生郁郁寡欢的模样,谢麒心中生出一股愧意。

如若从前的母亲喜欢的人是别人,那只要她能幸福,他便支持她做的每一份决定。

可当今日他救了谢承玉,从他口中听到他唤出那声“麒儿”后,他才知,或许不是只有他有过去的那些记忆。

原来谢承玉也同他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沈姝嫁给他人。

父亲的心,可也会痛吗?

……

宁安侯府。

谢承玉躺在榻上,早已昏死过去。

原本还能强撑着的他,这会儿已然面色煞白,嘴唇乌青,看上去竟是濒死之相。

长公主哭着过来问道:“青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单纯的暗器所伤,怎会伤得这般重?

青璧将事情完完整整地禀告给长公主,面上也露出自责之意,“长公主,您罚我吧,是我没有保护好世子爷!”

却在这时,太医正摇着头走了出来。

长公主忙上前问道:“张太医,我儿如何了?”

张太医叹了声气:“长公主,世子爷的伤口并未伤及要害,本来取了暗器便没事了,可没想到的是,暗器上竟然淬了毒!”

“什么?!”长公主捂着胸口,吓得差点就要昏过去。“那,那可有解药?”

张太医再次摇了摇头。

“此毒老夫曾在宫中见过,乃西域小国芙国一罕见的毒药,三十年前曾有宫妃用此毒害人,中了此毒的人,只有三个月可活,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中毒之人会渐渐失去五感意识,甚至四肢无法动弹,最后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中死去,死状极其凄惨……此毒的解药随着芙国被灭,也早已失传,长公主,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张太医不忍再说下去。

长公主听了这话,便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随即两眼一翻,昏倒了过去。

“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