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程还是第一次乘飞机,吕逸飞要去机场送孙子。
吕程说:“我不要爷爷送,爷爷送我就不去了。”
“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反了你了?”吕一鸣说着就举起巴掌。
“一鸣,你住手!” 邱枫在吕一鸣背后叫道。
吕程一直仰起头,使劲对吕一鸣眨着眼睛。
吕逸飞互撸着孙子的头,冲吕一鸣吼道:“我看是你小子要造反,你是请我孙子去,有这么生拉硬拽的吗?”
吕逸飞又俯下身去,笑着对吕程说:“好孙子,乖乖跟你老子去吧,坐大飞机,爷爷啊还真没坐过飞机呢。”
“那爷爷我要和你一起去,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吕程说,死死地攥着吕逸飞的衣服。
邱枫看了很是心疼,她都想留下来了,本来吕梁也只有几个月大,她用眼神请求着吕一鸣。
吕一鸣感觉出师不利,但碍于老爸在场,敢怒不敢言,只能气哼哼地走出门去。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不觉就来到府南河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吕梁出生在成都,户口也还没报上,此次出行只能带上出生证。他本来给取名吕成,意思是生在成都。老爸不干,非说叫吕梁。吕一鸣没办法,想想这栋梁的梁,寓意也很不错,就听听老爸的吧。
后来把孩子的名字告诉余晖时,那老人家听了孩子的名字,若有所悟的样子,半晌没说一句话。
“他是想青莲了。” 余晖语气很肯定。
“您怎么知道?\" 吕一鸣问。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那时候你老妈青莲还是个大姑娘呢,和我们男人一起枪林弹雨地,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那次在吕梁山打游击,孩子流产了。你老爸把青莲骂的抬不起头,两只眼睛哭得肿起,像两个桃子。我们看了都心疼,又不敢吭声。原来医生说你老妈青莲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想不到,直到解放,进了北京,却有了你。“ 余晖说道。
余晖这么一说,吕一鸣当时也想老妈了,如果老妈活着,看到自己的孙子,得高兴成什么样啊。长这么大,一直觉得自己在家里最受宠,还不知道自己这么”稀有“。
老爸的心该有多大啊,他什么话都不跟孩子说。别人家老人都絮絮叨叨地,他倒是不絮叨,他话多的时候就像在做报告,由不得你不听,不听他直接翻脸。不吃不喝,摔蝶打碗。开始他觉得老爸人越老脾气越大,跟常年征战有关。后来知道那是病,他是让那病给拿住了。
电话响了,是枫。
”一鸣,你别往心里去,在哪儿呢?要不要我去找你。“ 邱枫语调很温柔,吕一鸣感觉就是把自己当个孩子哄。
”不用,我这就回去。“ 吕一名说道。
晚上,吕程被爷爷吕逸飞督着,臊眉耷眼地走来找吕一鸣。这孩子站在邱枫和吕一鸣身边,却一句话也不说。吕一鸣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出去。邱枫急忙跟了出去。
”儿子,愿意陪着爷爷你就留下,要是愿意的话,妈妈也留下来陪你们。“ 邱枫说道,心疼地看着吕程。
”妈妈,您跟爸爸一起去吧,放心我们,有我照顾爷爷呢。爷爷说:你们刚有了小弟弟,不能分开。“ 吕程说道。
吕程转身走开了,去找他爷爷了。
邱枫像被钉在原地,难道孩子跟我不亲了?邱枫想想都要流下泪来。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多年来一直担心的就是,一旦自己有了孩子,吕程会在感情上疏远自己,邱枫知道这个孩子智力过人,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同时他又很敏感。
邱枫失落地回到房间,吕一鸣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慰道:“孩子长大了,懂得孝顺爷爷了,这是好事。”邱枫勉强地点点头。
第二天,吕一鸣带着邱枫出发了。
吕程和爷爷在家没有去机场送行。白天,爷孙俩去余晖家里,两个老战友一起聊天,吕程负责买菜,帮余晖做饭,还得盯住爷爷,不能让他一个人跑出去。
余震坐在轮椅里,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吕程。
他逮着机会就问吕程:“你老爸对你好吗?你在美国的妈妈有没有打电话来啊?你想不想你妈妈呀?”
吕逸飞很讨厌余震问吕程这些,但他有苦说不出。终于有一天他憋不住了。
“我说你这个孩子,老大不小的了,多想想自己的事,别总追着我大孙子问东问西的。”吕逸飞很不客气地对余震说道。
余震当然很不高兴,余晖怕儿子又会发火,竟然从旁劝阻。
“首长,我儿子他也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关心一下他的老同学。您别往心里去啊。”余晖说道。
他在自己儿子面前这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吕逸飞看了既恨又对这老战友生出些怜悯。
吕程发现爷爷在讲述过去的时候,目光中总有别样的光彩。尽管他一有时清醒一时糊涂,常常把讲过很多遍的事情当作第一次一样地讲给你听,而且语无伦次。
常常会问一句:“我说到哪儿了?”
但吕程知道爷爷心中始终怀念着那些战争年代的经历,吕程拿出了老爸的录音机,把爷爷讲了一遍又一遍的话,悄悄录下来。他知道自己在帮爷爷记录那些珍贵的回忆,只有自己能让爷爷的记忆不被遗忘。
吕程在心里默念着:妈妈,我没有疏远你,我只是想像你一样善良,一样有担当。他给邱枫发了短信:妈妈,你和爸爸、弟弟都好吧?爷爷和我都挺好的,爷爷天天都给我讲故事。
吕一鸣和邱枫一到深圳就联系李军。李军说在香格里拉酒店请客,吕一鸣一听就急了。
”我刚到机场,再大老远地跑香格里拉去找你,你没事吧?不知道我还抱着个吃奶的孩子吗?“吕一鸣吼道。
他大概把在成都时窝在心里的火一股脑都洒到李军头上了,邱枫在一旁想劝,但她知道劝不住,感觉很无助。她想到柳枝,但她现在也不敢给柳枝打电话,担心吕一鸣的无名火会烧到柳枝身上。她想着柳枝如果打电话给自己,事情可能会有所缓和。
都说父子连心,吕一鸣这次出来,总觉得不对劲,好几次他都动了回去的念头。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吕梁出生不久,邱枫拖着弱弱的身子跟着自己跑,自己却打不起精神。
邱枫说要去卫生间,把吕梁交给吕一鸣。
”你放心去吧,自己当心点儿。“ 吕一鸣边接过孩子,边说道。
邱枫在卫生间给李军打电话,向他道歉。可李军的回答却是让邱枫的心揪得更紧了。
”嫂子,我没事的。一鸣哥不会是有什么烦心事吧?您多劝劝他吧。怪我没说清楚,不是我请客,是香港的林老板来深圳了,说想见见你们。也好我电话里跟您单独谈谈吧。就是群芬和群芳的事“ 李军说道。
”她俩?什么事?你快说。“ 邱枫急急地问。
”嫂子,您先答应我别生气,您还刚刚生完孩子呢。“ 李军劝着邱枫。
”唉,你快说,你不说我才会着急呢。“ 邱枫催促着。
李军把群芬姐妹俩的现状对邱枫说了,原来群芬答应小聂去江西工厂当执行厂长,可是上任当天就出了事。本来小聂就在北京,直接找群莉娘就行,可小聂不好意思对群莉娘说,就告诉了谢建华。
“我也是听谢建华跟我说的。群芬在妹妹群芳跟着林老板去香港之后,死活不愿意回青岛,跟谢建华闹着要留在北京北汽总厂,谢建华说手续繁琐,得等。她就在北京自己找机会,不知怎么就找到了小聂的二哥聂建华那里,于是小聂说她们江西工厂缺一个执行厂长,群芬就去了。“李军详细地对邱枫交代着事情的经过。
说是群芬第一天到任,员工可能不服气,可能是想给她个下马威。那里都是一些农民,素质比较低,还挺抱团。一个员工被群芬要求返工,员工不干,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群芬不动声色,只说那员工必须当众道歉,而且要下跪,保证今后不再犯,否则扣工资。那个员工最后都照办了,于是就结下仇了。
江西工厂的职工纠集了不少人,他们在群芬回京的路上拦下群芬的车,图谋不轨,群芬当时用车上的工具砸伤了一位员工,那些村民们一见流血,都怕了。一哄而散。现在群芬和那些聚众闹事的人都被当地公安临时拘留了。群芬这件事怕是要写进档案的。
”群芳跟林老板工作到现在,香港那边的项目启动很顺利。这次,林老板是打算让群芬到香港与群芳对调的。所以想请一鸣哥吃个饭。“李军说道。
邱枫听到这儿,第一次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吕一鸣说,可不说,也瞒不住啊。
”嫂子,有句话我得跟您说,群芬对您太不厚道了,她心里觉得要不是您让她去上武汉的大学,她参加高考也能像她姐姐群莉似地考上个好大学。我只是告诉您,也想劝劝您,别太上心群芬的事了。“李军说道。
”枫,你怎么啦?怎么这么长时间呐?你再不出来我可进去了啊!“吕一鸣洗手间外面焦急地喊道。
邱枫忙挂断电话,急匆匆地走出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