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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都城,这是漠北的要塞所在。

常年苦寒。

但打从进城以来,李灵运看到皆是一派热闹喧嚣的景象。

乍看之下不如金陵热闹,但这里显然已经打破了世人对边关的刻板印象。

燕三适时做着讲解:“打从祖父接管定北军以来,就重启了前朝一直禁止的铁勒边市,允许铁勒诸部的人到漠北来交易物品。关内的商贾北上,只需向定北军缴纳例钱,便得许可经营。”

唐花雨听到这话,微微惊讶:“在本朝纲纪里,狼庭是狼子野心的象征,这铁勒诸部也是以恃强凌弱闻名。燕大将军重启边市,壮大铁勒,不怕将来受其反噬么。”

燕三闻言摇头,嗤笑道:“若是因噎废食,那才成了笑话。只要我燕家与定北军还在,他们就永无翻身之日。”

这话倒是不假。

在燕大将军上任前,大元还在辽东设了四镇,分别用于盯梢当地的牧族。

可在燕大将军接管了漠北之后,辽东四镇一并被收拢到定北军中,那些本被盯梢的牧族也同化了定北军的稳定兵源。

这等壮举。

若非赶上了大元将倾的乱世,写在史书里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

半日过后。

李灵运终于见到了那位慕名许久的燕大将军。

令人意外的是。

这位燕大将军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五大三粗。

恰恰相反。

其人身高仅有六尺多。

即便剔除因为年龄衰老而缩水的部分,他在壮年时也绝对不到七尺。

对武将而言,这是绝对是平均水平以下了。

白发苍颜,衣着朴素,两手紧紧捂住瓷杯里的热酒,仿佛受不得半点风寒的模样。

这就是燕大将军。

李灵运跪坐在燕大将军的身前。

他爹与燕大将军的子嗣以同辈相交,从这个角度来看,自己应该厚着脸皮喊一句“燕爷爷”。

可问题在于。

他内里已是年过九十的老叟了,燕大将军按照骨龄都没他大。

好在,燕大将军也没打算占这个便宜。

“你是剑池传人,又是如今我大元武林的第一人。燕某也不倚老卖老,你我之间一切从简。”

“多谢大将军体谅。”

接下来,二人先从家常切入。

例如他爹的身体近来可好,家中的子孙如何,可需要漠北帮助等等……

再到这天下大势。

燕守战像是对南方战事很感兴趣,得知彼时的义军已经从东南打到了西南,也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李金堂与上官庆这般小觑义军的力量,自以为可以扭转乾坤,任由他们攻城略地,想以此要挟元廷,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听到这话,李灵运亦是面露疑惑之色。

他怎么听燕守战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平西军与镇南军会压不住南北的义军?

这可与外界的判断大相径庭了。

要知道,大元本身的军队力量,放在历朝历代里也是名列前茅的。

其中最精华的部分,就是大元三军。

这些兵马不止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且全是在无数次对外战争中磨砺出来的,绝非脑子一热的义军可以比拟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

有不少人认定大元会亡。

但他们一致的共识是,不管将来定鼎天下的是什么人,他都得对待价而沽的三位大将军做出让步,才有可能坐稳这天下。

可燕守战身为这三人中的一人。

他对其他二人做出的判断,可信度不低。

燕守战看他这表情,淡笑道:“你不信?那我就与你说道一二。”

“有劳大将军了。”李灵运并未拒绝。

随后,燕守战对着外面招呼了一声,很快就有人送来一份舆图。

他则对着西南先分析了起来:“平西军‘李金堂’如今年事已高,他的子孙大多弃武从文,虽有一子位列三镇指挥使,号称‘少将军’,可惜对平西军的影响力有限。”

“相比之下,倒是他那官至军府总兵的义子‘李行俭’素有威望。强枝而弱干,已有内乱之象。”

李灵运眉宇微皱:“若是其他李将军旧部扶持其子上位,只怕李行俭也不好过吧。”

闻言,燕守战只是睨了他一眼,淡淡道。

“若此事能成,那平西军就更加不足为惧了。”

指尖掠过了平西军,他又落到镇南军上,看向李灵运的目光若有所思。

“本来,镇南军是有机会能成气候的。你那大师姐虽然是女子,却拥有帝王之才,可惜没有帝王之命。

上官庆曾受她恩情,为其提供庇佑,但我听闻这二人如今意见相左。上官庆有意与京师靠拢,而镇南军中多是恨元之人,他这般一意孤行,恐怕不得善终。”

李灵运听到这里,也是陷入了沉默。

他注意到燕守战口中的“恨元之人”,这些便是如李胡一样,被逼着背井离乡,然后投身军伍的。

区别在于。

李胡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还因祸得福,从一个农家小子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军府都督。

可更多的人是死在了这个过程中。

比起一般人,或许当他们同样经历过家破人亡之后,对那位作威作福的大元高层,也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燕守战就是从镇南军出来的,他说这话定有自己的依据。

不过。

这事情要是成真的话,睡不安稳的人恐怕要变成他了。

一旦镇南军暴动,秩序荡然无存。

没人能预料到那些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

这似乎是一个机会,只有当秩序倒塌的时候,建立一个新的秩序才会相对容易。

想到这,李灵运已经决定,要尽快将这消息传给朱平安,好让他早做准备。

他再度抬头,看向燕守战,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燕大将军的打算是什么。”

闻言,燕守战将已经冷却的热酒放下,矮小的身子显得单薄,却像有一言九鼎的分量。

他目光如炬,吐字清晰。

“裂土封王。”

“我燕家、定北军与这漠北已经密不可分,任何妄图将我们拆散的计谋,都将成为定北军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