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旅舍出来,王二毛一头汗。
他没擦,这副样子倒像是刚刚偷吃完,被对面的望远镜看到正好。
转过天目路,他叫了辆三轮车,想了想,还是先回趟家里,至少要关照小菊豆不要出去。釜底抽薪,只要这个小娘皮不出去,再危险的地方也会失去意义。
他晚上必须要去一趟青山会馆,现在想要找他,同时他也认识的,就只剩老刘。明棋暗棋无所谓了,听臧洪霞这样讲,师父多数明天会到上海,他回来之后,就都是明棋了。
......
回到弄堂口,王二毛这才发觉,衣服领子上全是臧洪霞的口红印子,估计脸上、头颈上更加多。这个小娘皮刚刚捧牢他的头一通啃,像吃西瓜一样,现在自己看上去,肯定也跟西瓜差不多。
家门口近在咫尺,他却不得不先偷偷溜到隔壁弄堂里,从一处檐角下取出预留好的备用衣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马路旁边的澡堂子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换上新的衣衫,老的只好扔掉。
唉,这两天忙进忙出,太费衣裳。
进门一看,小菊豆跟张家阿婆、小阿嫂三个人正在笑嘻嘻地看料子,八仙桌上,大包小包放了一桌。
他没空管这些女人事,跟小菊豆关照了两句,便又出了门。
小菊豆目送他出去,不禁好奇,这家伙怎么又换了套衣裳,天天出去变戏法吗?
......
再到思南路,已是七点敲过,虽然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往来的车辆和行人已经不少。
他决定先去查探一下小菊豆的房间,现在的兰花坊正是花酒醉客的好时光,后堂客间几乎没人。
小菊豆的窗台上,窗门紧闭,几盆花倒是开得娇艳欲滴,看来是有人天天打理。
进了房间,空荡荡,暗搓搓,熟悉的妆台,熟悉的床。
他坐在小圆桌前歇了歇,细细打量起这间小小的屋子,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天晓得有没有人进来留下过记号。
如果是青山会馆派的人,多数是口信,寻不到人,只好回去,急死,也不会轻易落人口实。
其他人就难讲了,有没有胆大心不细,做事没脑子的?
这种就叫坑子,跟他做的事情没关系,跟他是好人坏人也没关系。
这种人,碰到就算触霉头,现在这种时候,可千万触不得霉头。
他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三圈,放心了,这房间里,只有小菊豆的痕迹。
正打算走,门口传来两个人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方向似乎是小菊豆的房间。
他一闪身,移到窗门口,刚想翻出去藏到窗台上,就发觉窗台上黑影一闪,似乎有人翻了下去。
这下他不敢再跟出去了。
翻下去的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他的视线不能转弯,不能确定这人是守在楼下,还是悄无声息地走了。
王二毛来不及思考,门外的两个人一路讲话,已经到了门口。
他只能再闪身,溜到门背后,矮下身,轻轻一蹲。
青山门的弟子,师父教出来只有一个模子,入室必要留门。
不管房间有多大,可以藏人的角落有多少,床底下,柜顶上,都是不去的。躲,藏,溜,转四个字,统统是围着一扇门上下功夫。
他隐下身,就听门上“剥落剥落”的敲门声,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菊豆,侬在吗?”
那女人喊了几声,又有一个女人讲,“应该还没回来,房间里灯也没开。”
“不在就好,我急死了。”
“小菊豆又不做夜度娘,我看他们就是来找事情的。张妈妈已经喊人去叫阿德阿福他们过来了。”
“这两个人看上去不三不四,出手就是十块大洋,张妈妈不一定挡得牢。”
“要不要去叫香香阿姐?兰花坊又不是别的园子,哪能可以让人瞎来来!”
“不用了,小菊豆不在,他们就算搬出金山银山也没用,走吧。”
两个人窃窃搓搓,走了。
王二毛懂了,这里已经被人家顺藤摸瓜找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