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还在阁楼里悉悉索索地小声说着,楼梯声响,张家阿婆上来敲门。
“二毛,阿三头已经被我赶掉了,侬这就收作一下,下半天就帮小菊豆搬过去。”
王二毛点头答应,张家阿婆看了看他俩,又一把将他拉到门外,“你们现在不结婚,小菊豆的肚皮只会越来越大,我就跟人家讲,这是我乡下的侄女,老公死掉,一个寡妇到上海来投奔我这个亲眷。这样,就算到时候生下小囡,顶多算是个遗腹子,别人也没闲话。阿婆晓得你们年纪轻,小菊豆既然搬到这里,总有摒不住的时候。这里楼上楼下,左邻右舍,个个都是顺风耳,你们做事体的辰光一定要当心,不要让人家听到,侬阿晓得?”
这一番话,听得王二毛面红耳赤,只得拼命点头。
“嗯,阿婆晓得侬拎得清的。再讲,头三个月,侬也没花头可想。”
张家阿婆交代完,“腾腾腾腾”下了楼。
王二毛别转身,小菊豆正趴在床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笑什么笑?我们两个人,也不晓得是谁要摒牢!”
“我已经摒不牢了。”
“滚!快点收作,等下帮你搬场。”
“没什么东西要收作的呀!我就这一只箱子。”
“日常家用的东西呢?侬一只箱子过日子啊!阿三头的东西都要扔掉,你用的东西都要新买。快起来,我带你出去买东西。”
“就待一天呀,弄这么复杂?”
“一天也是日子,快起来!”
......
逛街,买东西,大包小包。
王二毛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对这些事情乐此不疲。
小菊豆勾着他的手,像只热水瓶挂在他身上,把王二毛累得够呛。
忙进忙出四五个钟头,终于,小菊豆的新房间布置停当。
张家阿婆做事考究,还包了三四只小红包,楼上楼下发了一圈,拜托大家照应。
小菊豆搬进新房,王二毛倒是不方便再跟进去,正好,现在是下班时间,他可以去商务印书馆查探一下。
师父留下的线索,指的自然是人。不是顾馆长,就是臧洪霞,其他人他也不认识。
王二毛想好了,带上金表,先跟到他们家。顾不好说,臧红霞这个小娘皮至少能说点实话。找个机会当面问,总比自己瞎猜要好些。
商务印书馆在山东路,这是原来宝山路上的老馆被日本人炸掉后搬的新址。
王二毛不太熟悉这段历史,但听师父讲过,日本人在上海的第一枚炸弹,就炸在当时的商务印书馆,一枚炸弹,炸掉了中国人几百年的历史。
他至今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商务印书馆的人,跟日本人有着血海深仇。
四点半,他到了,刚刚好,人家正好下班。
一辆蓝色的别克轿车停在印书馆门口,车里,坐着臧洪霞。
这小娘皮倒是挺疼老公,王二毛不知怎的,眼睛忽然不自觉地扫到她的胸部。
坏了,被小菊豆下降头了!
他忙将眼神收回,只是无巧不巧,臧洪霞在转头之时,又看到了他。
这次,就不是点头了。
臧红霞目光一凛,把王二毛看得心急慌忙,只得佯作低头掏烟,拿起一支叼在嘴上。
这小娘皮的眼睛还真毒。
王二毛跟她四次对眼,除了第一次时他们并不认识,其他那三次,都是瞬间便被对方捕捉到。
这就奇了。
他出道三年,学艺十年,几乎就没有碰到过。
臧洪霞也是个练家子?否则,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遇到对手了,他有点兴奋,突发奇想,右手四只手指一勾一伸,做了个青山门里特有的暗语,意思是:我要跟着。
没想到,臧洪霞居然转过头去,对着前方,微微点了点头。
见鬼了!
这也是青山门里的暗语,意思是:在前面等你。
同门?
王二毛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
据他所知,青山门里就五个人,师父,老刘,外加他们仨徒弟。
老刘有没有徒弟他不知道,二更师兄在香港,难道......
她就是一更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