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极阴阳洲,旧教阴阳宫,西方九万里,垂柳镇,牧月客栈。
众兄弟不知为何,一齐都睡到了日上三竿的当儿才起,叫老柳树吓了一跳;倒是千幻和万象,接连两夜不曾休息,特别是万象昨夜又动用过极损修为的道术,便是有深沉道行,根基深厚,脸上却也是难言疲惫之象;百草自身玄功道体因是用药的把式,此时醒神之功尽显,神色倒是比千幻百草好得多,只是其他兄弟见了,也还是觉得百草憔悴。
看着这三人一副疲惫像,又想到自己现下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其他人也是疑惑。到底还是磐石藏不住话,问道:“大哥,昨天你是不是在什么东西上动手脚了?困死了。”
“用了些‘三日散’,不过量不大,最多昏沉三日。我昨夜见有些事情,怕扰到你们,又暂时不好明说,才用此下策。”百草也不否认,只是借口了托辞,并未将林水柔的事情全盘托出。千幻和万象也没有戳破,倒不是因为两人理解百草的苦衷,只是实在是困倦,也便就懒得去拆穿了。只是万象听百草说道“无法言说之由”的时候扁了扁嘴,碎嘴了一声,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嚷嚷着要千幻陪着他去睡了。
百草看着万象这一番折腾,面上也是有些无奈。又与其他兄弟说了几句之后,嘱咐他们这两日好好调息身体,以便之后启程去西极坎洲。之后便上楼,进了万象和千幻、焚火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见万象坐在床榻上闭目调息,千幻则是坐在桌前,烧起了一炉香,右手扶着脑袋,似也是在闭目养神。
听见动静,千幻抬了眼睛,见百草似要说话,忙做了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大哥哥,小九他不明白你的心思,你也别往心里去。他昨夜动用判阴尺的时候损了真气,现下戒绝五识,怕也是不能听你说了。不如就算了,日后他也会明白的。”
“我又哪里强求他明白呢?这本就是我自己种下的祸根,还要累的他为了我损了道行,可不是我这个当大哥的罪过!等他醒转过来,还是要你同他好好聊聊。他才开了银花,心中若总是憋着,五内郁结,再一躁动,怕是对他修行不好。这两夜都没有休息,快趁着此间无事歇一下吧。”百草叹气一声,看了床榻上的万象一眼,转身出去了。
百草前脚才刚刚出门,万象便醒转过来,看着关上的房门,说道:“大哥哥原来一直是这样的别扭性子吗?”
千幻听见万象动静,回头来说道:“小九,你既然知道大哥哥来了,怎么竟还赌气不理睬他呢?”
“我方才的确尚在调息,戒绝五识,如何理睬他。只是这房间里面浓浓的药香,闻到了也该知道是大哥哥来过了大哥哥方才还偷偷用功,给咱们两个补益元气。哥哥,以前我小孩子心性不曾注意,难道大哥哥一直这样别扭的吗?”
“你个小东西,才脱胎换骨几天,竟然开始论断起大哥哥来了?”千幻走过去,坐在万象身边:“你别怪大哥哥好像别扭些。他终归要守着规矩,哪里向你同青藤青梅竹马,还是九洲人尽皆知的婚约,自然举止亲密一些也无妨。但是大哥哥和林姑娘,却要他们去哪里开花结果呢。大哥哥当年布下药阵帮林家上下逆天改命,此事咱们当年虽然不知细节,可他回来时已受了天罚,数百年不能印证功德,大道功德宝轮也险些崩毁,大概也是因为心底觉得对不起林小姐的一片感情吧。”
“你们便继续将我当做是日前的那个心智尚浅的小九幽吧,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大哥哥红颜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知道大哥和林姑娘不同于我与草儿。说穿了,不就是因林姑娘是个凡人命数,实在太轻,易被大哥九极血脉的命数刑克么?”万象一撇嘴,说道。
说来万象也是才脱小孩子形体,才说完自己已不是那个小九幽,却又似是个孩子一般的往千幻的怀中钻:“果然还是哥哥的怀里舒服。”
千幻心知是两天不曾睡眠,万象已是犯了困意,便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好孩子,睡吧。”万象合着双眼,轻轻点了点头,又往千幻的怀中钻了钻,安然睡去,不提。
中极阴阳洲,中极神土,先天山脉,旧教阴阳宫,渡仙阁,后室书房。
令狐老爷子静静坐在那用上品碧丝木精雕细琢的案几之前,神色十分不自然;右手无力一般的搭在案上,时不时的抽动一次;一杆墨笔被老爷子捉在手中,也随着老爷子的手臂抽动不住的颤动。
案几上,一幅才做的画卷,墨迹尚未干涸,见得是一个人像,头戴星辰,足蹬厚土,背袭诸天,指天令地,一派威严,千言万语不足形容十分之一。
老爷子看一眼卷上人物,一口叹息,将手中墨笔往笔架一挂,就见那画卷化作灰灰消散无形。老爷子再将手一挥,案几前移丈许,见得地上有处暗门,因有道阵覆着,甚是隐蔽。
老爷子伸手一指,道阵化去,暗门一开,一股冷风吹出,带着些腐朽气息,露出了条黑漆漆的甬道。老爷子也不管道中漆黑一片,信步走下石阶,来到地底密室之中,一扬手,一道光华从袖间飞出,将密室之中照了个透亮。
却见这地底密室之中,四面墙壁,皆都挂满了裱装好了的画轴,画上之人,或站或立,都是一般相似,却都不见面部五官。老爷子在密室中看了一会,蓦地周身道气一转,化成无数火气,将四面墙壁上的画卷尽数烧尽化作灰灰。不想密室之中似是有冥冥玄力,将那飞散的灰烬又汇聚起来,在墙上又变回那些画轴。老爷子面色登时难看起来,喉口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餐玄,你这卑鄙小人,你先天道成,却空有道行。自开元以来,你可当真在意过三界众生吗?”老爷子低声说完,拭去嘴角血迹,出了密室。将一切收拾停当,驾起轮光,化作一道流光往西方急速而去,不提
中极阴阳洲,旧教阴阳宫,西方九万里,牧月客栈。
却说万象偎着千幻,散开了一身道气在体外,正沉沉睡着。万象自小修行,便一直有在休息时张开全身道气以作护体之用的习惯。恰巧老爷子御空而去,二人血脉相连,受着老爷子的道气,引得万象道气翻涌,直接醒转过来。
“爷爷去西边干什么?哥哥……”正欲抬头告知千幻,才发觉原来千幻也是怀抱着自己正沉沉睡着,就又将话语都咽了回去。心想:“近来事多繁忙,哥哥想必也是累的。也罢,左右趁着此间无事,让哥哥好生休息着吧。爷爷的事,传音给大哥便了。”
心意已定,万象双目一闭,一道灵识出窍,直奔楼下寻着百草去了。自己却又似小时一般,往千幻怀里钻了钻,再次将全身道气放将出去,沉沉睡去,不提。
楼下,百草正在和其他众兄弟说话,忽然耳边一阵清风,正是万象传音而至。百草听完,眉头微微一皱,暗自思索起来,不再说话。其他人觉得奇怪,便问起来。百草这才回过神来,道:“方才小九给我传音,说祖父往西方去了。而且似乎走得匆忙,不知是有何事。”
“祖父已有千载不曾出过中极神土了,如今这来得突然,却为何也是往西方而去?”天罚说道,“他派我们去西方寻那道魔孤岛,却用定了种种的规矩。虽说祖父说话一向玄奥,可是如今这布置,却真正是让你我看不明白了。”
磐石听了,向着天罚摆了摆手,说道:“哎,三哥,看的明白看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最后都是祖父的布置,你我兄弟照做就是。祖父算无遗策,如何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去,我们有在这愁什么?只尽心去做就是了不是。”
“老四,话不是你这么说。你细想想,若是寻常时节,这一切倒是如你所说,左右兄弟们闲来无事,帮祖父做事更是咱们做小辈的应当的,自然无可厚非。可如今是祖父正寿寿辰,开了九洲会盟庆贺。按照往常,九洲会盟期间连我们都是不能出宫的。如今不仅我们得了法旨出宫,就连爷爷也亲自动身西行。当中必有隐情。”天罚摇了摇头。
“老三说的在理。”无性也点头道。
百草右手食指指节轻轻扣了扣桌子,眉头一锁,将众人话语按下:“既然祖父自己亦有事情要做,我们也是要尽快把他老人家所交代的事情做完了的。只是现下确实横生枝节,这垂柳镇上,为兄确实有要紧的事情要办,还需要诸位弟弟各显神威,相助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