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煊默起身,目光灼灼,嘴角处挂着一抹不自知的笑。
“韵儿。”秦飞从里屋走出,轻喊一句。
林韵姬面露难色地望了一眼骆子骞,见他朝自己轻点头,以示安心,于是转身回了里屋。
院落内,只剩遥遥相望的两人。
她率先走过去,与他尺寸距离,仰头望他,噙着淡淡的笑意。随后抬起手,抚摸那条极深的疤痕,那是她的杰作,亦是他不顺从自己的见证。
“既然跑了,为何又回来?”她的声音空灵,如乐曲般悠扬动听。手指始终在摩挲那条斑驳,眼角深处,似乎晦暗了几分。
骆子骞低眉望她,半分情绪都没有,始终淡淡的,“桑桑毒发,需解药。”
“哈~~”她轻笑出声,后退半步,原来都是为了尹洛桑。
她转身背对着他,声音清冷,“没想到啊,毒发如此之快。骆子骞,本宫给过你机会,凡是本宫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而今,也是她的命数。”
(两年前,你在我心伤之时,弃我于不顾。若你守身如玉,她何至于毒发?!如今回来,我定要你尝尝,什么叫锥心之痛?!)
“若我如你当初所愿,你可否,手下留情?”
他的声音始终冷冷的,就连求她的语气都是如此冰冷。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唯独对自己冷若冰霜。
“晚了。”
她淡淡留下一句,迈步离去,姿态从容。
她会让他记得,尹洛桑是因为他的愚蠢,才会毒发身亡。
等到她回了宣阳侯府,天色已至黄昏,橘黄色的余晖散落屋顶,落在身上。她一身浅桃色的衣衫,桃红潋滟,皮肤白皙,俏丽极了!
“世子妃,世子被侯爷罚跪,已经两个时辰了。”
见她回来,小荷迎了上去。
她心下了然,父亲是知道了慕阳在春香楼之事,心中恼怒,以示警告。
“随我去见父亲。”
书房门口,慕阳一直跪着,陪着他的,还有杜若,那个刚封的世子嫔。两个人神色疲倦,但依然坚持不懈,势有把青石跪穿之心。
姜煊默三人走了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和小荷前往此处之时,玉非夜看到便跟上来。
慕阳始终垂着头,虔诚恭敬地跪着。
她并未多看,只是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外,提高嗓音,向里喊道:“父亲,世子嫔是我为夫君纳的,您责怪夫君,难道也是在怪我吗?”
——吱呀,书房门开了。
宣阳侯慕微翀走了出来,一身宽大的灰黑色长袍,衬得他丰神俊逸,眉眼之间,有些英武之气。他五官端方,神光奕采,故意蓄留的胡须,衬得他威风凛凛,独得霸气。
“良德啊,是老夫教子无方,是老夫对不住先帝。”他捶胸顿足,心中愤懑。
她望着他那般,心中竟有些懊恼。他与皇爷爷亲如兄弟,过命的交情,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是忘年之交,无人可及。
(对不起你们的,是我。)
她在心里呢喃,却道:“父亲,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您唯爱母亲,只有她一个妻子,那是你们之间无人可插足的情感。可我与夫君不同,我心有所属,夫君亦可不为我独守忠贞。”
她的一番话,竟令人无可辩驳。
(心有所属?难道是那个人?!)玉非夜心中困惑,拳头紧握,有些道不明的嫉妒。
慕阳抬眸望她,她竟说得如此直白,若是他与她之间没有芥蒂,兴许也能如父亲和母亲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可惜了。
宣阳侯微惊,原来善公主对自己儿子,当真无意,难怪自己儿子会从别的女子处寻求安慰。这杜若,长相不俗,气韵沉然,还陪着阳儿跪了那么久,也算得上是个可心人。
看来,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日后,府中好好对待善公主便是。
“一切,便依良德吧。”说罢,他回了书房。
姜煊默转身看着两人,淡淡道:“小荷,让人将西厢房整理出来,请世子嫔搬进去。世子嫔,入了宣阳侯府,切勿有旁的心思,否则本宫定不轻饶。”
杜若抬眸看她,嫣然一笑,“谨遵世子妃教诲。”
“夫君,骆子骞回来了。”在走到慕阳身侧时,她淡淡道。
慕阳心下一沉,眸光渐冷。难道说,那个男人是骆子骞?!不可能!不可能!!!
玉非夜眼神错愕,那个男人,竟真的回来了!
(三人成虎,也不知谁是山中大王?!)她在心中冷笑。
夜风微凉,玉非夜站在窗前,看着那轮寒月,月华明亮,却很孤独。
四年了,他与他的父皇、母后,还有妹妹已经四年未见,也不知他们在寒冷的北地过得怎么样?但只要他们还活着,见与不见,都没那么重要了。
“主子,骆子骞二人于前日回程,尹洛桑不知因何缘故,一直沉睡不起,类似中毒。”
“呵。不是类似,就是中毒。”玉非夜坚定道。那女人,疯狂起来,什么都会做,人命在她眼中,卑贱如尘。是啊,他早就看透了她,竟还会因为那女人把第一次给了自己,生出妄念,当真是愚蠢。
“以后关于骆子骞之事,不必汇报了。”他淡淡道,仰头望着明月。
月亮只有一轮,人人都向往之。可他偏爱繁星,若只是其中一粒,哪怕无光也好,至少是不孤独的,亦是独一无二的。
慕阳虽纳了世子嫔,但回到宣阳侯府,偏偏搬去书房住了。
小院处,沉睡的尹洛桑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她紧闭着双眸,脸色惨白。骆子骞为她擦拭,眉眼中是无尽的担忧。
“子骞,你为何不告诉她真相,这样你们就不用受苦了。”
“我承诺过桑桑,陪她一生一世。既已许诺一人,势必要辜负他人。”
“你那是懦弱,一边怕伤了尹洛桑的心,一边又不肯正视自己的心。你们明明是堂兄妹,她对你生出欲念,已是大错。你却将错就错,实属愚蠢。”林韵姬走了进来,直接不客气道。
“韵儿,子骞也有自己的无奈。”
“无论如何,桑桑毒发,是我照顾不周的过错,我自会去求她,任她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