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丫鬟手下,身形瘦弱的禾儿就像是一只小鸡崽子一样,被腾空着拎了进来。
力量悬殊之下,禾儿也并不是任由她人摆布的软包子。
只见她的双手虽然被反绑在身后,可整个身子都在拼命地挣扎扭动着,没有被束缚的一双脚更是在半空中冲着那丫鬟的方向蹬踢着。
那丫鬟身形高大,只是伸直了胳膊,便叫禾儿所有的挣扎踢打都落了空。
虽然没有作用,可禾儿还是疯狂的挣扎着,鬓发因为剧烈的动作散乱下来,一双眸子赤红地瞪着张嬷嬷和那个丫鬟,几乎能沁出血来。
“呜呜呜呜——”
虽然口中被塞了布团说不了话,可禾儿还是疯狂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冲着张嬷嬷的方向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吴芷莹摸了摸额角:
“嬷嬷这样把她的嘴巴塞住,能问出什么来?让她说话,才好把事情问个清楚啊!”
张嬷嬷微微犹豫,但禾儿发出的声音却是太过凄厉难听,眼看着吴芷莹已经不堪其扰的皱紧了眉头,她只好冲着架禾儿进来的那个丫鬟吩咐道:
“秀儿,把她嘴巴放开!”
那名叫秀儿的丫鬟应声取下禾儿口中的布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推了一把,将禾儿推倒在地上,冷声道:
“老实点!”
禾儿并不管她,而是飞快地挣扎起身,扑到了吴芷莹脚下,凄声哀求道:
“姑娘,姑娘救我,姑娘救救我!”
“这是怎么说的呢?”
吴芷莹垂下眸子,伸手怜惜地为她拢红散乱的头发,抬首看向张嬷嬷,面上浮现出心软苦恼之色:
“嬷嬷,禾儿平日里看着十分乖巧老实,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张嬷嬷一听吴芷莹这话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耳根子软的蠢货”。
三步并作两步,张嬷嬷迅速地走上前来,掐着禾儿细细的胳膊,把人从吴芷莹的身边拉开了:
“你别仗着姑娘心软,平日里宠着你,你就想蒙混过去!”
禾儿一双含泪的眼睛牢牢地盯在吴芷莹的脸上。
见她木着一张脸没有开口劝阻的意思,禾儿原本高昂着的脑袋渐渐地低了下去,反抗的力度也逐渐减小。
张嬷嬷直把禾儿拖开了三四丈远才松手,冲着低着脑袋默默垂泪的禾儿冷笑道:
“哭?哭就有用了吗?你今日不把你做得蠢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
禾儿轻轻啜泣的声音响起:
“嬷嬷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奴婢怎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蠢事,要劳得嬷嬷这样大的阵仗,当街就将奴婢捆了带回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有什么得罪嬷嬷的地方......如今咱们都是姑娘身边伺候的人,不是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了,万事是该姑娘做主的。
嬷嬷就算要处置奴婢,也该先叫姑娘点头才是。就算事急从权,嬷嬷难道连奴婢回到府中再行捆绑都等不及吗?”
禾儿的声音虽然含着抽噎,可字字句句都清楚得很。
话里话外都在讥讽她越俎代庖,行事没有规矩章法。
张嬷嬷不由得心中一个咯噔,连忙抬眸去看吴芷莹的脸色。
果见吴芷莹一双大大的眸子含着幽幽的光朝她看了过来,轻声问道:
“嬷嬷是当众将这丫头绑回来的?嬷嬷从前在皇后娘娘身边也是这样做事的?”
张嬷嬷只一心拿到了禾儿的错处,心中盘算着将人拖到吴芷莹面前走个过场处置了,没想到这死丫头不急着为自己辩驳,反而揪着自己不放!
更没想到,向来对这些事情不甚在意的吴芷莹会顺着禾儿的话问责自己!
张嬷嬷心里瞧不上这位不知道表了多少里的“表姑娘”,可面子上终究是主仆有别。
吴芷莹既然这样问了,她就少不得弯腰告罪道:
“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将这件事揭过,张嬷嬷转身冲着禾儿,大手一扬便给了她两个巴掌:
“少在这里巧言令色,还不老实交代!”
张嬷嬷手上用的力气极大,禾儿白皙粉嫩的双颊上迅速浮现出红肿的指头印子,刚刚拢好的头发又被打散了下来。
禾儿幽幽的声音从散乱的头发下面响起:
“嬷嬷一直要我交代,又不说让我交代什么......”
张嬷嬷眸中精光一轮,厉声质问道:
“好,那你说说,你没事去金店那种地方干什么?”
禾儿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张嬷嬷:
“我买不起,难道看一看也不行吗?”
这话说得张嬷嬷噎了噎,虽然有强词夺理之嫌,但也无可指摘啊!
她是买不起,可谁也没规定买不起的人连看一看的资格都没有,金店都没有将她拒之门外,张嬷嬷可不要管得太宽了!
“你说你老娘病了才要回去的,结果府上给你娘送东西去的小厮却看见你娘根本就没病,这你又怎么解释?”
张嬷嬷眼见金店的事情被绕了进去,连忙将禾儿母亲的事情搬了出来。
这个......她总没有办法抵赖了吧!
“我怎么知道?”
禾儿眼底的慌张彻底淡去,整个人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我哥来说我娘病了,我就和姑娘告了假要去探望我娘,我只不过是路过一家金店进去看一看,连家都没回就被嬷嬷你绑到了这里。
至于我娘到底病没病,我根本就无从得知。就算我娘是没病,可她到底为什么装病要把我叫回去,这话也问不到我头上吧?”
张嬷嬷被禾儿这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
偏偏这个时候,吴芷莹还点了点头,赞同道: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嬷嬷你要问也该去问禾儿的母亲和兄长啊!”
见吴芷莹还替禾儿说话,张嬷嬷一口气险些没能倒上来,盯着禾儿皮笑肉不笑道:
“这倒也罢了,只是不知道偷盗姑娘东西的罪名,你又要怎么狡辩!”
张嬷嬷一扬手,丢出来一个不小的包袱,冲着吴芷莹回道:
“姑娘,这是奴婢在这丫头屋子的床底下搜到的,里面有不少名贵首饰。所以,奴婢怀疑这丫头今日假借探望病母的由头去金店,是打算变卖她从姑娘处偷盗的首饰!”
包袱摔在地上,原本就松松垮垮的系口被摔开,露出里面的金灿灿来。
吴芷莹垂眸扫了一眼,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这包袱里面,不仅有这些日子宫中的赏赐,更有几件吴芷莹从北疆带来的旧首饰。
禾儿也看清了包袱里的东西,尤其是那一对点翠耳坠,她知道那是吴芷莹的爱物。
平日里都是收在枕头下面的小匣子里,轻易不拿出来示人的。
也就是她贴身伺候姑娘,才得以见过一回,尤其可以想见吴芷莹对这耳坠的心爱程度。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她屋子里......若是吴芷莹真的信了,那她可就真的求救无门了!
思及此,禾儿立刻冲着吴芷莹磕头道:
“姑娘,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偷您的东西!奴婢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奴婢的屋子里!
姑娘,姑娘!你要相信奴婢啊!”
“贼人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偷盗!”
张嬷嬷见她不再伶牙俐齿地反驳自己,心底闪过一丝得意,语气也不由得更加疾言厉色:
“但这东西要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是自己长了腿跑进你屋子里的!”
禾儿刚张嘴,张嬷嬷便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你也别想说是旁人放进去诬陷你的,你可是姑娘的近身丫鬟,单独自己一个屋子。
你今日出府之后便落了锁,这钥匙还是我们刚从你身上扒拉下来开的门,东西也是众目睽睽之下搜出来的,你可半点也抵赖不得!”
禾儿所有的哀嚎和辩解之言都卡在了喉咙里,她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首饰发愣。
张嬷嬷说得每一个字都是实情,可她真的没有偷盗姑娘的东西,可她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落了锁的屋子床底下。
可吴芷莹望着那里头莹莹闪着的一点绿光,心底里渗出一丝冷笑来:
这有何难?
吴芷莹的眸光从那包首饰上抬了起来,落在那名叫秀儿的丫鬟身上。
她看这个丫鬟,就能悄无声息地进入禾儿的屋子,放进去这包首饰!
不过,张嬷嬷居然还准备了这样的人,她之前可从没有和这位叫秀儿的打过照面。
思及此,吴芷莹的心底一暗,缓缓开口道:
“这不是我昨日赏给你的东西吗?禾儿,你没有仔细看过吗?”
吴芷莹这话一出,屋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最终,还是禾儿率先反应过来,“砰砰”地往地上磕头:
“奴婢昨日听哥哥说娘亲病重,一时间慌得六神无主,并未仔细清点姑娘的赏赐!奴婢该死!”
张嬷嬷眸光一闪,高声质问道:
“你既然都六神无主了,竟然还有闲心思逛金店吗?”
禾儿从地上抬起头来,满面都是泪水:
“奴婢听说娘亲病重,原是急着回去看她的。可是路过金店的时候,奴婢想到家中贫寒,娘亲一辈子都没能带上一件像样的金首饰,才情不自禁的走进去的。
奴婢想着姑娘心善,或许肯借奴婢一点银子,圆了娘亲这个心愿,所以才想着先看看金店首饰的价格的。”
说着说着,禾儿又潸然泪下,一整个儿哭成了个泪人。
吴芷莹低头瞧着禾儿这番唱念做打的模样,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唇边闪过一丝笑意。
可张嬷嬷好容易逮到了禾儿这个错处,又大张旗鼓地闹到吴芷莹面前,哪里肯轻易善罢甘休?
张嬷嬷的目光落在那个包袱上,狐疑地问道:
“这些可是宫里送出来的御赐之物,姑娘怎么能随意赏人?
况且,既然是姑娘昨日里赏的,那为什么刚刚姑娘没有立刻认出来?”
张嬷嬷抬头,看向吴芷莹的目光中充满了质疑,只差把“吴芷莹包庇袒护禾儿”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