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甚至可以复活你的外公,你的外婆,你的舅舅们,还有——你的阿娘。”
“你很想他们吧?他们也很想很想你,你忍心就这样让他们死去吗?只要你吃下这只兔子,你就能再见到他们。”
向清闻言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她已经很虚弱,已经说不出话了。
“叛徒!叛徒!!!”
那个声音愤怒地大喊着,仿佛向清做了什么十分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
“你的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们对你那么好,你却不想救他们!”
“白眼狼!”
“没良心!”
“他们当初怎么会宠这样的你?”
“死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
向清的眼眶很快就红了。
她自然知道他们对自己到底有多好,可正是如此,她知道如果自己为了复活他们连自我都放弃的话,他们会多自责。
她不是那么聪明,很多事情她想不明白。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只是她想这么做,想要坚持下去。
不知道相信什么的时候,她想要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
向清不知道自己到底坚持了多久。
她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至于那些蛊惑的声音,她甚至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只是凭着一股念头,就这样支撑着。
但这样的支撑,好像也很快就要到尽头了。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想起过阿娘了,到了真正要死的时候,她反而终于想起了她。
想起了她温柔的笑意,想起了她柔软的手掌,想起了她告诉她——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向清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她还不能死!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她答应过自己阿娘一定要努力活下去的。
就在这时!
四周浓郁的黑暗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明媚的阳光从那道口子里洒下,落在了她的身上。
很温暖,很温暖。
温暖到她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而从那道口子里,伸出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好听的声音——
“你做得很好,来吧,跟我走。”
向清缓缓伸出了手,握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温暖而又有力。
在她拉住她的一瞬间,周围浓重的黑暗尽数消失。
被她撕开的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露出整片蓝天。
阳光倾洒到她目光所及的所有角落,将浓郁的黑暗尽数驱散。
那个拉她走出黑暗的女人,逆着光,她看不真切。
太阳似乎对她也格外恩宠,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
她穿着一身青色衣裙,那是春天特有的色彩,富有勃勃生机。
是顾府这片付之一炬的废墟上唯一的亮色。
那是……为她而来的光。
“好孩子,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具现化的现在和记忆里的场景相重合。
那人的身影,是那么熟悉。
向清望着那个纤细高挑的身影,眼角不禁滑下一滴热泪来。
她猛地扑了过去,将人牢牢地抱紧:“师尊!”
就像是,她十一岁那年一样。
她真的来了。
她的师尊真的来了。
只有她,会一次又一次地向她伸出手,拉她走出泥沼之中。
向清从来不相信神明,因为在她的心里,她的师尊就是她的神明。
“向……清?”
被向清这样抱住,浮瑶长老不禁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混乱的记忆中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被封印在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灵力、记忆、还有她的存在都在不断被剥夺。
她甚至都快要忘记自己到底是谁,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好像很快就要消失。
然后,她忽然开始心慌。
有什么不断催促着她前往一个地方。
她用尽所有力气离开了那个被封印的角落,来到了顾府这一片废墟之上。
而她到来时,天魔族的人已经早就将这里的所有人屠杀殆尽。
一个女人顶着一副漂亮的皮囊,配合着一个男人,想要将一个小小的女孩炼制成女魃。
看面相,这具身体的主人应该是小女孩的母亲。
不过,已经死去,躯体内寄宿着别的灵魂。
小女孩早已经受到了灵魂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身体已经开始异化,只要她自己放弃“自我”,就会成为最完美的魃。
不悲不喜、不需要灵气,只需要怨气就能进阶的强大存在。
她必须足够冷漠、足够残忍,这样才会足够强大。
而这个女人则会成为拴住她的一根“缰绳”,让她依赖,无法背叛,永远为她所用。
天魔气、女人的心头血、整个都城被屠杀之人的怨气全都被灌入了小女孩的体内。
女人甚至还将一个炼制好的尸婴放在了女孩面前,蛊惑着她咬下。
就小女孩这样的异化程度,按理说早就没救了。
她会丧失理智,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浮瑶长老以为小女孩也是如此,她甚至做好了将这两个天魔族和小女孩一同杀死的准备。
可是——
这个小女孩居然在异化程度如此之高的情况下,坚持住了自己的底线,她没有动,她没有去吞食那个婴孩。
在浓重的天魔黑气之中,浮瑶长老看到了那颗纯粹的、善良的、勇敢的心。
她想要救她。
哪怕要付出她所有的修为、珍宝,也没关系。
这是勇敢的、独自对抗着诱惑和黑暗的孩子,该有的奖励。
于是,她出手了。
只是可惜,她并不一个擅长战斗的修士。
虽然将女人成功击杀,但是那个被女人叫做“苏长老”的男人却是重伤逃走了。
可她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只能想办法暂停了向清的异化,然后封印了向清身上的煞气、怨气,让她从魃退化成了僵。
然后她又设下了几重禁制,让她外貌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最后,她这才唤醒了女孩的神志。
记忆回笼,浮瑶长老终于记起她刚刚做的这一切,在很多很多年前,她也做过。
从此,她多了个小尾巴,多了个倒霉的却乐呵呵的弟子,也多了一个盔甲和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