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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守信一方的攻城部队,实在受不了亳州老乡们的热情“投喂”,哇哇地吐了起来。

尹崇珂是故意玩埋汰、故意恶心人吗?自然不是,面对轒輼车这种工具,弓箭射不透,礌石也砸不穿(两侧斜坡),“生化武器”也许是最好的手段了。

如果尹崇珂手中有“猛火油柜”这种喷火装置,能够造成的杀伤范围更大。

可惜,亳州小城,没有那么先进的武器装置。倒也没关系,一桶桶炙热的桐油,跟不要钱一样从城头往下浇,管够!

亳州特产之一就是亳桐,亳州老乡可不单单用它来打家具,为啥“徽墨”有名?桐籽炼油、烧烟、制墨是一条龙的大产业。

很快,亳州城西一带,地面上流淌着一条条火龙,轒輼车能防得住刀剑箭矢,可防不住火,更防不住味儿。

石守信不是莽夫,见到眼前漫天大火,很清楚,眼下的策略并不奏效,立即下令撤出战场,再想对策。

曹彬观察了一圈,说道:“主帅,尹崇珂清楚西城薄弱,肯定重兵防守,不如绕道北门。”

“哦,国华有好主意?”

“随机应变罢了,北门靠近涡河,若是亳州守军故技重施,仍用火攻,可以引水破之。”

石守信说道:“主意虽好,可我军退却,怕会影响士气。”

曹彬说道:“留下军力,继续佯攻,分出一部分人,趁夜色悄悄潜入北城,用云梯登城,只要打开一个缺口,亳州必取!”

石守信很赞同这个方法,毕竟,目前自己的兵力,是尹崇珂的数倍。

“既如此,就辛苦国华吧!”

“遵命!”

曹彬奉命而去,石守信转头看向城墙,火光冲天,照的如同白昼,城楼上人影瞳瞳,恍惚还能看到尹崇珂的身影。

“来人,去收集木料!”

石守信冷笑,喜欢放火是吧?好,老子助你一火之力!

西城附近到处是民宅,拆窗户、拖房梁、踹木门,木料有的是,石守信下令,统统都堆到西门口。

烧!

此时,对于亳州城楼上的人来说,放火就是一把双刃剑,逼退敌人的同时,也会损害自己。

城门不是铁打的,也是木头的!高温之下,迟早会烧成碳!

尹崇珂倒不慌,他知道,就算门烧光了,石守信也进不来,因为城门楼子里面,都已经用砖石砌死了!

与此同时,曹彬率领一万人马,分批向城北运动,出发之际,要求每个士兵口中含着一片树叶。

树叶不准掉,否则视为大声喧哗,故意通敌!

城北的人少吗?人一点都不少,但兵很少,尹崇珂手下四千七百厢军,一半都集中在城西抵挡石守信,其余三个城门及各处城墙垛口,兵力平均也就七百人。

亳州青壮年虽然也参战了,但他们没有战斗经验,别说杀人,看到一群人举着刀在城下叫嚣,胆小的都尿裤子。

石守信搞得动静越大,曹彬那边就越安全,很快,云梯悄然在黑夜当中搭上了城墙……

一排排士兵慢慢向上爬,只要十几个登上去,后续的就轻松多了。

突然间,黑夜当中传来一阵阵惨叫,紧接着,云梯被掀翻,爬到顶端的士兵狠狠地摔下来!

“赵贼偷城,加紧防守!”

凄厉、尖锐的喊声,警醒了城楼上的百姓,他们立即敲起锣,发出警报。

“怪哉,哪儿冒出来的人?!”

按说,曹彬不应该奇怪啊,他也姓曹,说不定真是曹操一脉的。

领兵的是薛彻,他手下五百人,从地道里钻出来,无声无息。

偷袭成功,就要赶紧撤,薛彻很清楚,自己这点人,都不够曹彬一划拉的。

紧接着,曹彬一部靠近城墙的士兵,就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懵了,没错,老百姓不会用刀用枪,扔石头还是没问题的。

进攻的突然性丧失了,曹彬当机立断,下令:“强攻!”

亳州北面虽然城墙很高,可地形平坦,便于大规模进攻,又靠近涡河,不怕城楼上倒桐油。

对于尹崇珂来说,真正危险的时候到来了。

城墙之上,老百姓挤得密密麻麻,毫无章法,来来往往运石头,拼命往下扔,当兵的管不了全部,心急如焚。

因为,城墙之上的石头、滚木之类的,算是战略物资,这么没有计划地往下扔,很快就告罄了。

加上人员密集,曹彬组织箭阵,一轮轮的齐射,城上老百姓顿时伤亡惨重。

恐惧的气氛就这样蔓延开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战场上的形势,变化的往往猝不及防,前一刻还胜券在握,下一刻就全军溃败。

城北一隅,或许是死伤人太多,突然有人放声哀嚎起来!

声音凄厉,守城士兵还没来得及阻止,悲哀的情绪就蔓延开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哭声一片!

城下,曹彬的攻击更加猛烈,而且,涡河船上一种重型器械终于运来了。

井阑!

一种可以移动的高层攻城工具,下面四个轮子,上面一个阁楼一样的建筑,士兵爬上去之后,推着向城墙移动,远距离可以弓箭射,近了之后,可以直接用长矛、刀剑,还能跳过去,连云梯都省了。

井阑从淮阳运来,一共十三座。

亳州驻守军民,看到山一样的攻城兵器,慢慢地靠过来,心理阴影面积逐渐扩大……

西城,石守信处,光闻空气中散发的酸臭味道,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大火也烧了快一个时辰了。

虽然石守信一众无法前进,可尹崇珂隐约觉得,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

正思索如何进行下一步,防御司军王宝林惊慌地跑来:“主帅,北城失守!”

“什么?不可能!”

尹崇珂一直认为,北门是防守最严密的,这才一个时辰的功夫,怎么会被打下来!

“胡庆贤怎么搞的!”

王宝林哽咽,说道:“胡判官……已经殉国!”

胡庆贤是被乱刀砍死的,一刻钟前,曹彬以被焚毁两座井阑的代价,将三百兵送到了亳州城墙上。

在这三百兵的掩护之下,数百架云梯搭在城墙上,曹彬部军士快速登城!

胡庆贤手下不过六七百人,血战不退!

“誓与亳州共存!”

必死之心,何其壮烈。

必死之局,无力回天!

就像巨大的河堤,上面被撅了一个小口子,在洪水的压力下,瞬间就无法堵住。

城墙上的老百姓居多,战斗力很弱,大部分人没有武器,被“许州政权”的士兵杀的四散奔逃,很快,城门从里面被打开,绳索砍断,吊桥放下!

高怀德终于等到自己的高光时刻,连曹彬都没有请示,立即率领三千多铁骑军冲了进去。

曹彬见状,大喊:“来人!”

手下副将:“将军,何事吩咐?”

“你快马赶上高将军,告诉他,不准惊扰百姓!”

“遵命!”

曹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高怀德因为参与了“陈桥兵变”,以大功臣自居,可是事败之后,又被石守信、王审琦等一众人排挤,总想挣点面子回来。

太晚了……

高怀德纵马进城开始,就亮起了屠刀,他可不管是不是当兵的,只要出现在大街上,一律砍掉。

实事求是地说,五代十国时期的将领,能够严格约束部下的不多,打仗与抢劫往往是一起发生的。

虽然事先,尹崇珂让老百姓收拾细软、赶紧逃命,可总有一些“舍命不舍财”的,特别是大商人、大地主,死也要守着自己金碧辉煌的院子。

亳州内城不大,纵马快跑,南北的距离也就一个小时。

北城被攻破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尹崇珂在短暂惊慌之后,对王宝林下了两道命令——

一,若有百姓要逃,一律从东门出去。

二,不惧死者,转入地道、院落,准备打巷战。

下完命令之后,尹崇珂拎起一把陌刀,做好了应敌准备。

城西大火已经快熄灭了,城门早就烧光了,石守信手下士兵全身浇上水,推着冲车,冲了过来!

“咚——!”

“咚——”

巨大的撞击,让城门上的尹崇珂的手微微抖动起来。

城门楼子里面的砌墙,在经过了几十下的沉重撞击,终于松动。

“哗啦——”

亳州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