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灰暗下来,宋知渝走出醉仙楼时还有些微醺,面上泛着两抹淡淡的红晕,双眸轻阖,似是为她清澈灵动的眼眸覆上了一层薄雾。
此时的西街上,灯笼高挂,人来人往,交谈声与叫卖声此起彼伏,半点也不输于白日的热闹。
宋知渝亲眼看着凌无双上马车,才悠悠转身,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街上别有一番风味的景象。
回京这么久,她还从未在夜间出来过,自然也不知道京城的夜晚如此繁华热闹。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卖灯笼的摊子前。
“小姐,这个灯笼好漂亮啊。”露白指着挂在摊子边的一盏六角形花鸟灯笼,满脸惊叹。
宋知渝也注意到了这盏灯笼,原因无他,实在是它太过吸睛了。
灯笼的骨架由细木制成,绢以透明清薄的云母片,绘制在上头的各种花鸟图案栩栩如生,在烛火的映照下,似活起来一般,足以见其工艺的巧妙之处。
“小姐,这盏灯笼可比当初灯会上四公子送给大小姐的那盏好看多了。”露白撇了撇嘴,她可还一直记着沈晏西帮着大小姐抢了她家小姐灯笼的事。
每想起一次,她就要骂一次。
明明是她家小姐辛苦赢来的灯笼,就因为大小姐喜欢,四公子就逼着她家小姐拱手相让,真是不要脸!
宋知渝轻轻捏了捏露白鼓起的腮帮子,柔声安抚,“别气了,她最后不是也没得到那个灯笼嘛。”
沈锦书从她手上抢走的那个灯笼,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被拥挤的人群给踩扁了,谁都得不到。
宋知渝可不会承认灯笼是她故意毁坏的,她赢来的东西,就算是丢了也不会给沈锦书。
“也是,能被她抢走的东西,小姐也不稀罕要了,人也是一样。”露白点点头,心里头松快了不少。
宋知渝只是勾起唇角笑了笑,“老板,这个灯笼我要了。”
“好嘞!”摊主一脸兴奋,这个灯笼可是这所有灯笼里头最好看,也最值钱的。
露白手中的银子还没递出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越过她,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摊位上。
“哥哥。”宋知渝一转头就看见了一身青衣的裴清砚,尾音微扬,夹杂了几分惊讶与喜悦。
“喝酒了?”裴清砚走近宋知渝,就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味。
“陪无双喝了一点点。”宋知渝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面上带出一抹不自在的浅笑。
她酒量算不得好,再多喝几杯,可能就真得醉了。
裴清砚也不拆穿她,将手上的灯笼递给她,语气温和,“我送你回去。”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说两句,但往往都是宋知渝在问,裴清砚在答,对她极尽耐心。
走着走着,他们已经离承恩侯府不远了。
裴清砚下意识放缓了脚步,配合着宋知渝的步调,“再过不久,瑾扬就该班师回朝了。”
裴清砚口中的瑾扬,便是宋知渝捡回来的第三个哥哥。
自三年前北疆一役后,苏瑾扬用兵如神的名头就打了出去,深受陛下赏识,连升三级,奉命镇守边疆。
宋知渝已经三年都没见过苏瑾扬了,只有收到他寄来的几封告知安好的信。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在苏瑾扬的猛烈攻势下,北国节节败退,班师回朝是迟早的事。
但现在外头还没有消息传来,宋知渝也不清楚北疆的情况如何。但有了裴清砚这句话,她显然放心多了。
宋知渝的唇角高高扬起,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愉悦,“我都好久没见到三哥了,也不知道他的样子有没有变。”
等二哥三哥回京,他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三哥此次大败北国,立下大功,只待他班师回朝便可论功行赏。
少年将军一跃成为朝廷红人,前途无量,多的是想拉拢他的人。
可这同时也是他的催命符。
想到前世苏瑾扬的结局,宋知渝不由得握紧了灯笼的手柄,压下心中的戾气。
这一次,她绝不会给离王可乘之机,她要护住她的三哥。
裴清砚注意到宋知渝的脸色骤变,眼中不自觉泄露出丝丝狠意,不免有些担心。
“怎么了?”清润和煦的嗓音拂过宋知渝戾气横生的心尖,将她沉浸在仇恨中的思绪拉回。
宋知渝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没事,我就是有些担心三哥。”
“别担心,哥哥向你保证,瑾扬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你面前。”裴清砚轻轻拍了拍宋知渝的脑袋,素来端正不苟的人竟然也开起了玩笑。
宋知渝失笑,反手拍上裴清砚的肩膀,嘴唇微动,正欲开口,就被一道刺耳尖锐的男声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沈晏西气势汹汹的走出来,双目猩红地盯着裴清砚揉着宋知渝脑袋的手,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一个女子,这个时辰才回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沈晏西站定在宋知渝跟前,一出口就是质问。
宋知渝冷嗤一声,被沈晏西质问的语气整笑了,“我有让你等我吗?你又是我什么人,管这么宽?”
“我是你哥哥。”沈晏西气急败坏,表情还带着些许委屈,像是被宋知渝的话伤到了一样。
宋知渝面上带了不悦,实在搞不明白沈晏西做出这副委屈的模样是给谁看,“你不是只有沈锦书一个妹妹吗,别乱认啊,我的哥哥在这呢。”
“沈四公子。”裴清砚浅浅一笑,极有风度的打了声招呼,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可没忘记沈晏西是怎么为了沈锦书而指责伤害渝儿的。
当面给难堪多没意思啊,他喜欢来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