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六万两的叫价,对面雅间里的男子沉吟片刻,低沉的笑声自喉间溢出,“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要是喜欢,我便不争了。”
说罢,雅间里的男子再也没有出声,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
沈峰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来了一个能治治宋知渝的人,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听到六万两就一声不吭了。
“多谢公子。”宋知渝欣然应下,这般随意的行事作风,她大概能猜到雅间里的人是谁了。
顾小侯爷行事肆意,来拍卖会可能就是一时兴起。
想到她还欠着顾思远一个人情,宋知渝也想再去会一会这个京城赫赫有名的顾小侯爷。
最后,宋知渝以六万两的价格拍下了这尊金丝楠木佛像,由珍宝阁的人亲自送到她的手上。
露白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佛像上颇为流畅的线条,不自觉感慨了一句,“小姐,这佛像可真好看,凌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自从小姐治好了凌小将军的双腿之后,小姐同凌国公府的往来就更加频繁了。
凌老夫人待小姐也极好,俨然将小姐当成亲孙女对待了,比老夫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真心换真心,小姐对凌老夫人也是尽心尽力,知道凌老夫人身子不好,就亲自配药治疗,还特意拍下这尊金丝楠木佛像,当作凌老夫人的贺礼。
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同谁那般亲近过呢。
比起承恩侯府,小姐倒是同凌国公府的关系更好,更像一家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刚推开门,就见对面雅间的门户大开,顾思远姿态肆意的斜倚在软榻之上,一只手轻轻地摇晃着酒杯,“宋姑娘,好久不见。”
“顾小侯爷。”宋知渝站在门口,礼貌的回了一句,与顾思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顾思远轻嗤一声,笑得肆意,不知怎么起了逗弄宋知渝的心思。
他觉得这张漂亮的小脸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宋知渝面色如常,手指轻抚锦盒,“多谢小侯爷在游湖宴上的救命之恩,日后小侯爷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还有,多谢小侯爷割爱。这尊佛像,我很喜欢。”
她微微勾起唇角,眉眼弯弯的模样与他脑海中那张脸高度重合。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将他从黑暗中拉出去的小女孩。
她们的眼睛,一样好看。
“本侯可不信佛。”顾思远回过神,稍稍别开眼,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肆意张扬。
言下之意就是他可不是为了将佛像让给宋知渝才放弃的。
宋知渝也不在意,左右结果如她所愿就行,“小侯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臣女就先行离开了。”
直到人走远,顾思远才悠悠然收回目光,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人情么?那本侯可得好好想想。”
他从来都不知道,承恩侯府的二小姐这么有意思。
这让他无趣的人生,又多了几个活下去的理由。
*
珍宝阁正厅。
沈峰看着从楼上走下来,一出手就是六万两的宋知渝,脸一下子绿了。
“这个逆女,哪来这么多钱……”
他顿了顿,骤然想到之前长公主等人送给宋知渝的那几箱珍宝,还有他被宋知渝讹走的银子,心里不免呕得慌。
这些珍宝和银两,本应该是属于他,属于承恩侯府的!
丫鬟见沈母方才一直盯着佛像看,多少能猜出她的心思,便也顺着她的意讨好道:“夫人,二小姐定是知晓您喜欢这尊佛像,特意拍下来送给夫人的。
再过不久,就是夫人的生辰了,二小姐一定是想在夫人生辰那天,给夫人一个惊喜。”
“真的吗?”沈母心神微动。
见沈母有所动摇,丫鬟眼珠子一转,说的煞有其事,“自然是真的,二小姐一定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又拉不下脸向您道歉,只好用这种方法求您的原谅。”
她可听说了,二小姐之前待夫人那是千好万好,精心照料,事事亲力亲为,才让夫人的病有所好转。
如今对夫人态度大变,不过是心里有气罢了。
再者,二小姐又不礼佛,这尊佛像送谁的显而易见。
李嬷嬷死后,沈母身边换了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比起秋月更得她心。
这不,三两句话就将沈母哄得开开心心。
“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她若是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本夫人自是不会同她计较。”沈母见丫鬟说的笃定,不免也有些期待,看向宋知渝的眸光都柔和了许多。
总归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女儿,性子差点就差点吧,她多教教便是了。
再不济还有书儿呢,总能将宋知渝掰正过来的。
思及此,沈母不由得上前几步,拦住宋知渝的去路,自以为做了让步。
“知渝,你同我们一起回府吧。”
她的余光不自觉瞥向露白手上的锦盒,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宋知渝一口回绝,“不劳烦夫人了,来的时候不是一同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没必要一道回。
万一我哪句话惹了夫人不悦,被丢下马车回不去可怎么办,我可不想重蹈覆辙。有些苦,吃一次就够了。”
沈母脸一僵,宋知渝这番话勾起了她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你还在为那件事怨着我,可母亲当时只是在气头上……”沈母的声音有些哽咽。
宋知渝不吃她这一套,反唇相讥,“换你被丢在半道上,在山里头过了一夜,而始作俑者却不闻不问,你只会比我更怨。”
她刚回府不久,沈锦书就接连出事,沈家人以为都是她带来的厄运,便让沈母带着她前往明音寺为沈锦书祈福。
可在回城途中,她不过是为自己辩解了两句,就被沈母狠心赶下马车,在山里待了一夜。
她孤身一人被丢在荒郊野外,没有一个人担心不说,反而在她回府后还斥责她惹了沈母不悦。
现在想来,她那时真是太傻了。
与其当个受气包,被他人折辱欺负,不如随意发疯,教教他们做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