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春儿的气息逐渐微弱,宋知渝嘴唇微动,正欲开口叫停,院门外便传来一道清冷的男音,其间隐隐夹杂着愠怒。
“住手!”
沈遇舟坐在轮椅上被常德推进来之时,脸上的怒气还未散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沈遇舟面色紧绷,语气生硬。
这番质问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不禁让宋知渝皱起了眉头。
“继续。”她将沈遇舟视作空气,抬眸扫向行刑的几名侍卫,轻飘飘的语气却让人遍体生寒。
几名侍卫霎时打了个寒颤,在宋知渝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又举起了板子。
“我说住手。”沈遇舟眉头紧锁,心中怒气不断攀升,脸色黑如锅底,全然不复之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
行刑的侍卫心中叫苦不迭,举着板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主子们对峙,苦的可是他们这些奴才。
沈遇舟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的话中满是失望与指责,活像宋知渝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若是从前的宋知渝,可能会被他的这些话伤透心,从而不停的反思自己,不管对与错都会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可如今她的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果然,沈遇舟永远都是这样。
不管真相,不论结果,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她,更意图将他的想法强行按到她的身上。
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善良可不一定能换来同等对待。
更何况,沈遇舟不过是在慷她之慨罢了。
受到伤害的人是她,凭什么要求她不怨不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可不相信她捅沈遇舟一刀,沈遇舟还能笑着原谅她。
“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我而已。沈遇舟,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宋知渝讥讽一笑,她都不知道沈遇舟哪来的脸质问她。
沈遇舟脸一僵,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理智回笼。
他今日踏足松溪院,并非是想加深彼此间的隔阂,而是想与她好好谈谈。
却不曾想看到宋知渝凶残杖杀下人的一幕,一时怒上心头,这才失了分寸。
“不管这些下人做错了什么事,你都不该用这般残忍的手段去惩罚她们。”沈遇舟余光瞥见春儿血肉模糊的后背,眉头不禁一皱,心中隐隐不适。
究竟是多大的错误才能让宋知渝下这样的狠手?
宋知渝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这几个下人的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东西还不承认。我不过是按照侯府的规矩教训教训他们而已。
你要是看不惯,那我也没办法。不服,就憋着,反正我又不会改。”
宋知渝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深,“就像沈大公子说的那样,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不是什么好人,自然做不到以德报怨。”
沈遇舟不是一直说她心肠歹毒,容不下人嘛。正好,她今天就坐实了这个罪名。
更何况她教训这些下人可都是照着侯府的规矩来的,究竟是谁手段凶残,沈遇舟心知肚明。
伪君子最擅长的就是欺骗自己,将所有的错误都推卸到别人的身上,而她刚好成了那个冤大头罢了。
“下人的手脚不干净,你交由林管家处理即可,他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沈遇舟一噎,竟然觉得有些理亏了。
宋知渝把玩着手上的玉镯,脸上笑容弧度渐深,说出口的话却是毫不客气,“沈大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儿是我的松溪院,不是你的松竹院,你还没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更何况,我还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宋知渝眼神一凛,手一松,翠绿的翡翠玉镯自手上滑落,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段。
沈遇舟肩膀微微一颤,失神的望着掉落在地的手镯,眼神复杂。
这只翡翠玉镯是他随手送给宋知渝的生辰礼物,不过是沈锦书的附赠品而已,可她一直视若珍宝,甚至都舍不得戴。
可如今,她却亲手将它摔碎了。
沈遇舟抿着唇开口,喉咙却仿若被沙砾堵满了一般,声音低沉沙哑,“我是你的兄长,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宋知渝无情打断,“我可高攀不起沈大公子。”
嘲讽的语气以及不屑的神情就像一把利剑,毫不留情的扎在他的心口上,碾出道道血痕。
“父亲给你安排了新院落,是认可了你的身份,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该误会他,更不该伤害书儿。”沈遇舟扯开话题,下意识避开宋知渝的目光。
想到沈锦书破皮的手心,沈遇舟不免有些心疼,长长叹了口气。
宋知渝对他们的成见太深了,一时之间怕是无法解开心结。
沈遇舟想,他对宋知渝来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也许只有他,才能让宋知渝回头,变回以前的模样。
他并非偏听偏信之人,贺礼之事谁对谁错还有待商榷,可宋知渝的种种行为却让他无法信任她。
说到最后,沈遇舟的气息又开始不稳,“还有明翊的手,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可能会废掉,你不是不知道那双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我知道。”宋知渝轻描淡写一句话让沈遇舟瞬间卡壳。
宋知渝扬起唇角,明明脸上在笑,可她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笑意,只有无边无际的冷漠与阴翳,“不毁掉一个人最珍视的东西,怎么能叫杀人诛心呢,这可是沈明翊亲自教会我的道理。”
对上沈遇舟惊愕的目光,宋知渝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不为难自己,转而为难别人后,她果然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把这几个人拖下去,交给林管家处理,我松溪院可要不起这样不敬主子的奴才。”宋知渝随意摆了摆手,几名侍卫得到命令,即刻捂上几人的嘴,动作强硬地将他们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