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从网红韩那儿回来，韩再暖格外惆怅。她在沙发上回味了很久自己拍的那张照片，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思考得过于入神，连屈乔说话都没听见，直到耳朵被捏了捏。
“啊？”她恍惚抬头。
“想什么呢，”屈乔擦着头发，“我说，芯片送来了。”
“什么芯片……芯片？！什么送来了？不是做出来了？”
“做出来哪有那么快，是鲍勃实验室的芯片，初代，他的项目不是大方向一样吗。”
“能临床吗？”
“不能。”
“那……”
“送来给教授韩看看，我们这儿现在纯理论，只有从他们的基础上看能不能融合教授韩的技术。”
韩再暖想了想，明白了：“哦，我要在教授韩那儿过元旦了。”
“这是个持久战，四天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得看你的意愿……不过明天我们帮你请好假了。”
“啊？请什么假？”
“老夏说年底了搓一顿，晚饭咱多吃会儿。”
“哦，”韩再暖哭笑不得，“是跟教授韩请假啊。”
“对，正好黄页平请了鲍勃去吃他们实验室的聚餐，大家都喘口气。”
“鲍勃也是辛苦了，自打被我们诓来，圣诞没回去，元旦还没回去。”
“他辛苦什么，这一趟，他赚翻了，”屈乔语带讥诮，“教授韩用他百分之一的资金做出了能跟他齐头并进的产品，现在平白到了他的碗里，直接少奋斗十年，少过两个节而已，他敢有什么怨言？”
韩再暖有些惊讶：“你怎么对他都那么大敌意，他盼着我死了？”
屈乔一愣，抬手捂住头，皱眉道：“没有，他没有，别多想，是我的问题，呼，最近真的有点累，累了就控制不了情绪。”说着抬眼看看韩再暖，轻笑，“你睡眠这么少，倒是情绪很稳定。”
“可能因为我每天都打好几个钟头游戏？”韩再暖歪头，一脸无辜。
屈乔无语：“居然还真点用……不行了，我要睡了。”说罢转身往房间走去。
“你还别说的，新的阿萨辛之刃还挺好玩，寒假我们一块玩呀。”韩再暖颠颠的跟上去，“哦，还有，明天遇到教授韩，让她好好拍个照呀？”
“拍照干嘛？”
“今天那边的老夏给我拍了个睡……家居服照，说让二宝认干娘用，我想着你们给教授韩也留个影呗，她好歹来那么多回了。”
“老夏怎么这么会来事儿。”
“所以人家现在二胎都要有了呀！”
“那这边的老夏这么还是光棍。”
“气运都被隔壁老夏吸走了呀！”
“厉害，横竖你有理，快睡吧。”嘭，屈乔倒在床上。
韩再暖吓了一跳，凑过去细看，却听呼吸粗重规律，竟然真的是秒睡。
她耸耸肩，回到了书房。
第二天十二月三十日，正逢腊八节，怕造成拥堵，韩再暖早早的就联系后勤，直接拉来两大桶腊八粥放在行政楼大厅，每个进来的都舀一碗走，不够再加，管饱。
学校的腊八粥是校内外有名的良心，用料豪奢，谁吃谁夸。韩再暖和很多有经验的人都会在今天备上保温桶，打一壶吃一天还带夜宵，营养美味还免费，简直不要太实惠，这一次她依然带了，可想起自己晚上有大餐，还要换魂，就歇了。谁料正给后勤师傅打着下手，却见队伍里有了个醒目的高个子外国人。
原来鲍勃本来在补觉，小沈上班顺路给他打了一碗尝尝，他吃完顿时觉也不睡了，自己提着个茶缸冲下来，跟在学生老师后头排队。韩再暖见了，忍不住就想秀一下身为行政韩的优势，拿保温桶装了一大桶，想让鲍勃直接带回去，却不料被他拒绝了，说是想体验一下节日氛围。
吃腊八粥确实是节日氛围，但是排队打腊八粥是不是她就真不知道了。
反正看鲍勃开心，她也懒得强求，只不过等鲍勃排到时，她一面给打了一茶缸，一面还是把保温桶递给了鲍勃。
鲍勃连连摇头：“够了够了，我吃不完。”
这点英语她还是听得懂的，所以她也用英语简练回答：“这是给教授韩的。”——虽然还是吃进她肚子里。
鲍勃二话不说拿起就走。
发腊八粥忙了一上午，小长假在即，所有人都没什么心思，下午的时候，除了有硬性工作的，别人陆陆续续的都早退了。韩再暖也理直气壮的怠惰着，把节前清扫工作交给两小只后，迈着打飘的步伐，上到三楼去串门。
对于这场横跨三个世界的研究，因为知道自己看不懂，所以她除了贡献身体，基本上对进度是不过问的。而屈乔他们也知道说多了她听不懂，可似乎他们比她更看重她的知情权，所以总是用尽量日常的表述向她报告一下进度。
所以目前她掌握的情况是，教授韩的技术对鲍勃他们来说就像是成长了一半的树突然嫁接了一个新枝丫，而这个新枝丫如果长成，这棵树将拥有一个全新的面貌和更为茁壮的躯干，前景更加广阔，但是对于如何嫁接，怎么培养，甚至会收获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然而时间已经不等人了，教授韩马上就要离开，前期一起研究的计划因为工程量太浩大而被叫停，现在她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的“交出”自己的研究成果，看这个世界的科学家能踩着她走多远了。
韩再暖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情过来的，接下来元旦三天她大概率要“躺”过去，而下一次“醒来”，可能就无痛结束这场旅程了。就算是一场冒险，过程痛苦无比，可看到终点的时候，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多少也会有点惆怅吧。
刚到实验室门口，就听到小沈激动的声音：“他们有知情权啊！”
“谁有知情权？”韩再暖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小沈一脸严肃。她更慌了，又问了一遍：“是我该知道什么吗？”
“不是你，”黄页平攒着个勺子正在吃腊八粥，神色和小沈截然相反，很是平淡，“是钱宇灿，他爸妈想带他回家过个年。”
“啊？怎么他也……”
“什么叫也？”
“那边，教授韩爸妈，也要把她带回去过年。”韩再暖象征性的朝天指了指。
黄页平听她说了个大概，了然，叹息：“可以理解，毕竟她的手术……不容乐观。”
一旁小沈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那钱宇灿他们，应该知道什么？”韩再暖有点懵懵的，“我没时间去看他，现在他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他……不方便回家过年吗？”
这话她是说得理直气壮，因为她确实没时间，而且她贡献也不小。
“不方便。”黄页平道，“你们不是说有一个钱宇灿突发衰竭死了吗，我们当即就组织了我们这边的钱宇灿的会诊，看不到病灶，但也没有看到好转的迹象，这是最危险的，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什么处理不了的状况。”
“那以钱宇灿那家人的谨慎，应该不至于硬要回去啊，他们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有啊，如果教授韩不再过来了，那鲍勃也要回国，顺便把钱宇灿带去美国治疗，这不也没剩几天了吗。”
“什么？那研究怎么办？教授韩的资料让他带走吗？”
“肯定不会，这个有我们把关呢，只不过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至少让鲍勃回趟家吧。”黄页平捂住额头，“说实话再不休息我都快扛不住了，这一天天的日以继夜，我最年轻气盛的时候都没这么熬过。”
韩再暖心有戚戚：“是啊，是该休息休息了……所以说，钱宇灿也马上要离开了？他这身体，能飞那么久吗？”
“鲍勃能联系到专业的医疗飞机，他背后金主的，充氧释压，牛得很。”黄页平说着很不是滋味，“教授韩给出那么多，别说坐这趟飞机了，单独给买一架都是他们该的。”
“……教授韩给的东西，价值那么大？”
“直接跨界。”黄页平道，“虽然确实在初衷上有点异想天开，但是她找到了关键，让这项技术有了更多的可能，鲍勃这趟回去，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拉到更多的投资……虽然已经背靠大树，但是只有一棵树，未来不一定能罩得住我们。”
“那我们也不能只找国外的金主爸爸吧。”韩再暖没有激动，她觉得自家人肯定有应对。
“没错，这个重任我们交给你朋友了，要猜猜是谁吗？”
“……夏先觉？”
“哈哈哈！除了我们校部外联办的夏主任，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啊。要知道他刚接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怎么才找我呀，哈哈哈哈！”
黄页平不愧为老一辈，虽然夏先觉的部门已经改为“国内交流与合作”好多年，但很多老教授总也改不了口，要叫人家外联部。
“这是等着我们呐？”韩再暖也笑。
“是啊，他说名单都列好了，国内的资源不比国外差，高低不能让外头占多哪怕那么一点便宜。”黄页平说着，打了个呵欠，“话说你怎么这么早来了，我还打算吃完休息一会呢。”
“哦，这不要小长假了嘛，大家都早退了，我也可以来晃晃，说实话……我蛮久没见你们了。”
黄页平一愣，笑了：“是啊，好像是挺久没见了，呼，说真的，我应该是三个韩再暖都见过了吧，就数见到你最开心。”
“哈哈，是吗。”韩再暖想到屈乔的叮嘱，不知道黄页平是客气还是真心，干巴巴的应和了一下。
却不料黄页平叹了口气，一脸感慨：“当然了，你是你们三个人里最松弛的，看到你就想跟你唠嗑，小沈还说过你呢，什么体质来着，薄荷？”
“猫薄荷。”小沈手里攥着文件，纠正道。
“哦哦，猫薄荷……我没养过猫，但应该是贴切的吧，当时屈乔都点头来着。”
韩再暖嘴角抽搐，又好气又好笑，
猫薄荷？点头？他们背地里到底是在什么情景下聊她聊到这份上的啊！那她要是猫薄荷，教授韩是什么，猫三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