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老功夫到处跑到处嚷,这附近的居民们似乎都已习以为常,连笑话都懒得笑话了,一个个的视而不见。
这老更夫跌跌撞撞的跑到三人眼前,见着他们仨明显一愣,拿着手里的更槌指着孙希济,沙哑的嗓子大笑着。
“死人!”
在指向曹长卿笑声明显减弱。
“半个死人!离死不远了!”
可当他的眼神锁定在姜泥的身上之后,他便忽然止住了笑意。先是眼神茫然而后便大哭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活人!怎么还有个活人啊?你走啊,你快走啊,离开这儿啊,活下去!”
老更夫见姜泥无动于衷,又愣了愣,忽然又哈哈一笑,敲着更嘶喊着跑开。
“有人活着!还有人活着!”
“人还没死干净啊,还没死干净哈哈哈哈!”
孙希济望着那更夫的背影,平静地说道。
“他是江水郎,曾经执掌大楚崇文院,他手中掌管着三院百名管事和秘阁典籍的六百名编校,就这么疯了,离阳朝廷和广陵王故意不杀他,就是要让所有来自这城的外地人看他的笑话。”
孙希济说完转身走向马车,向姜泥躬身道。
“公主殿下可以让长卿领着去看一看那个家,老臣还有事务要回去处置。”
家?
哪有家?
是那座皇宫吗?是那座登峰造极的让太安城都不得不去模仿的大楚皇宫?
姜泥目送着马车离开,四顾茫然,她离开在这儿的时候尚且年幼,记忆模糊,早就已经忘记了眼前的有些凄凉的街道,当初为何会被誉为人间最辉煌的都城。
可曹长卿还是带着姜泥去了旧皇宫。
姜泥跟在曹长卿的身后。
“棋诏叔叔,我知道孙太师的心意,我会当好这个公主的。”
曹长卿回过头来,柔声笑道。
“公主殿下,别管那老头的絮叨,打江山都是男子的事儿,女子坐着看江山就好。”
姜泥会心一笑,而后忧心忡忡。
“我们离开逐鹿山之后就接到密信,司礼监掌印太监宋堂禄的师父,一位老貂寺护着一具棺材南下,那棺材里的分明就是那黄三甲所说的高树露。”
“天人之下皆是俗人,不称神仙,天道之下,皆是小道,不算大道。”
“那个老魔头,毕竟身具传说中比陆地神仙还要超出一筹的天人境界。”
曹长卿看出了公主的担忧,笑了笑宽慰道。
“公主不必担心,臣虽然是个文人,可匹夫之勇臣下也不差的。”
“公主再走走看看,臣要在这歇一歇。”
姜泥也点了点头,负匣而去。
曹长卿走上一座凉亭,这座凉亭他来过无数次,每一次与陛下对弈之时总是会看到那名女子。
这么多年了,为何眼前的景象还是那么清晰,可为何对弈之人与那女子的面容却越来越模糊?
这么多年了为何还是忘不了?
曹长卿独坐凉亭,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曹长卿似乎有所变化,两鬓的白发消失不见,如光阴倒退,他此时不再是那四过皇宫如过廊的高手。
他此刻只是西楚的棋侍诏,曹长卿。
西楚有国士,负国而前行。
……
徽山与龙虎山两山对峙,如果不是王仙芝重出江湖,与陆地剑仙、剑道魁首的苏逸之在南方的那场大战,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江湖目光,只怕徽山和龙虎山就要登上江湖日报的头版头条了。
先是徽山大雪坪紫衣山主,在春神湖大杀四方,一举成为数百年来唯一一位女子身份夺魁江湖的武林盟主。
而后便是徽山牯牛大岗大雪坪被推倒重建,遥望山巅甚至可以看到那座建筑的辉煌骨架,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座高楼有僭越的嫌疑。
然后就是龙虎山父子两真人,联袂飞升,天下震动。
紧接着就传出张家圣人的第八十二代嫡长孙,此代衍圣公张仪德亲自为辉山题写牌楼匾额。
有人说这是朝廷的受益才能劳动衍圣公的大驾,为了这块匾额,有不少人都想去一观,不管千里万里,可徽山封山半年,外人始终无法接近。
过了清明之后,徽山终于不再封山了,有些声望名号傍身的江湖人鱼贯入山,都要一窥那天下第一高楼的容颜,这其中有多少想一见那位武林女盟主,争着要做人家裙下之臣的有多少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江湖为了徽山一事,鼓吹造势,可以说是盛况空前豪杰云集。
徽山高楼十八层,高耸入云,若是碰上阴雾天气,上楼登顶,便如坠云雾一般。
那楼雄居牯牛降巨岩之顶,琉璃金黄瓦,朱漆大檀柱,汉白玉栏杆,这番气派足以让离阳太安城的武英殿都黯然失色。
江湖人多以讹传讹,传来传去,人云亦云,都说这轩辕徽山有两样东西最是刺激,一样是女子,武林盟主轩辕青锋,是个百年难遇的美人儿,同时还是个高手,绝顶的高手。
如此一来这山下的年轻俊彦,多如过江之鲫一般。
江湖上的男子们跟走火入魔一般一样疯狂赶向辉山,有些姿色家世的女子也不例外,他们都想去亲眼看一看,这传说中的轩辕家主,武林盟主轩辕青锋是不是真如那传说中那般美丽那般孤傲动人。
只是很多人到了之后,这才发现原来徽山还分前山后山之说,也称外山和内山,以大雪坪下的牌坊为界,那些想要一睹武林盟主荣耀的更是奢望。
不过也不是没有抱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样的念头去冒险的登徒子,只不过无一例外都被发现了,轻则打成残废废弃无功,重则直接扔到山下摔成肉泥,如此血腥行事自然也就没有人敢越雷池半步。
不过徽山的风景也是值得来上一趟的,山上风景旖旎,山下四方英雄齐聚,谁都没觉得如何败兴。
当然除了那些被打成残废的,还被摔下山的。
自从轩辕青锋接任家主以来,将徽山轩辕氏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独力将辉山给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轩辕家的弟子们架子也大了,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好汉,徽山从无迎客送客一说,摆明了是一副爱来不来,爱走不走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