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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自从开始学习写字,就把针线活丢到了脑后。

寻常女子除了每日下地劳作,操持家务,但凡有空闲时间都用来用针线活了。

上一世的芸娘也不例外。

针线活是她唯一能想到打发时间的活计,但现在不同了,她有了大把时间可以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比起针线活儿,她当然更喜欢写字练字。

作为只会绕着锅台灶房针线打转的妇人,芸娘私心里是很敬佩能识文断字的人,无论男女。

所以她在面对徐进才,乃至李燕归周尧均蒋珂,甚至吕芳菲时,都会不自觉矮了半截。

他们皆是能出口成章的读书人,不像自己,什么都不会。

所幸她现在除了安心养胎,什么也做不了。芸娘干脆全身心投入到读书识字的事情中去。

蒋珂再次到来时,看到的就是院中凉亭里埋头伏案书写的娇美女子。

春日转瞬即逝,上次来还春风拂面悠然自得。这次再来日头却已有了晒意,隐隐有了几分夏天的味道。

芸娘也换了更轻薄的夏衫,月牙白对襟羽纱衣显得她飘飘欲仙清纯似妖。

颈间雪白肌肤让人不忍直视,清晰可见的锁骨诱人无比,因低头的角度,甚至可见若隐若现的美好轮廓。

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蒋珂掩饰似的以手握拳轻咳两声。

女子被惊扰,抬头望去,只见院中一容貌出尘的公子正含笑冲她点头。

“蒋公子?”芸娘放下手中狼毫笔,“这么热的天,您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莫名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蒋珂话锋一转,“不知周兄近日可来过?”

芸娘嘴角的浅笑僵了一瞬,随后继续浅笑,“夫君刚上任,岂能随意离开冀州?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何必劳烦夫君来回奔波。”

蒋珂眼神闪了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附和道,“的确,是我失言了。”

他想开口问问她身子是否康健,又觉自己太突兀,只好闭口不言。

“院中热的很,蒋公子来凉亭里避一避。”

轻薄素纱挡不住欺霜赛雪的白腻肌肤,芸娘整个人雪白透亮,娇憨动人。

蒋珂从未和女子单独相处过,尤其对方还是好友爱妾。

可他也不知怎么了,芸娘只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他便似魂儿丢了般,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

芸娘请他落座后,才发现自己写的字帖忘了收,立刻手忙脚乱开始收字帖。

身边的公子可是被人交口称赞的才子,她写的字怎么好被他看到?

岂不是班门弄斧?

谁知越急越出错,芸娘身边只有个采霞,这丫头傻傻的,见主子亲自动手收拾字帖,也不知道上前帮忙,反而只顾着给芸娘打扇子。

字帖不慎落到地上,飘到蒋珂脚边。

他弯腰捡起,只见字帖上的字虽写的歪歪扭扭,但胜在娟秀。乍一看,还十分唬人。

“蒋公子,请把我的字帖还给我。”芸娘羞的耳朵都红了。

她写的字乱七八糟,居然被人看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的字帖用的是隶书,隶书虽然清雅秀丽,适合女子。但我观你腕力不足,又是初学者,建议你不妨试试楷书。”

蒋珂一脸诚恳,他眉宇间满是认真之色,并无半分对芸娘狗爬字迹的鄙夷。

“楷书分赵体和柳体,赵体笔画圆秀间架方正,更适合你。”

“噢,”芸娘傻傻的出声。

她哪里懂什么隶书楷书的,采月为她准备了字帖,她就每日勤勤恳恳照着练。

眼前小妇人并无任何嫁为人妇后谨小慎微低眉敛目的谦卑模样,反而仍如未出阁女子般眼神灵动清明,自带懵懂羞怯之感。

这就是芸娘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

她是重活一世之人,此生她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任何男人的内人。

她是唐芸娘,她只是她,她也只为自己而活。

她不会再用什么女则女戒三从四德忠贞不渝的教条将自己牢牢束缚。

即使身份低微,她也要在能力范围内让自己活的舒心自在。

“笔给我。”

啊?

芸娘有些懵。

蒋珂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自顾自从她手里接过狼毫笔,下笔如有神,刷刷写了一篇《董美人墓志》。

“这便是赵体,日后照着临摹便可。”

芸娘凑过去细看,不禁暗暗赞叹,笔迹高雅端庄,即使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看了,也觉得字里行间行云流水飘逸流畅。

眼前的字可比徐进才的字好看多了。

她越看越欢喜,亲自将宣纸卷起,“多谢蒋公子赐墨宝,我会好好珍藏使用,绝不会让它明珠蒙尘。”

奇怪,明明眼前女子不通文墨大字不识,为何言谈举止并无粗俗无礼之感?甚至还能说出明珠蒙尘这样的词语?

“你以前念过书吗?”蒋珂折扇轻摇,微微侧目,“我听你说话也颇文雅。”

“我?文雅?”芸娘“噗嗤”笑出声,“那是你没见过我以前和人当街对骂的场景。”

心平气和,只有心平,才能气和。

她现在无需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烦恼,每日只需想着如何打发时间即可。

经年累月下来,再火爆的脾气也都养的从容淡定起来。

“我的确没读过书,不过以前我爹爹还在世时,经常带我去听戏。时日一久,我会尝试着模仿戏台子上的人讲话,可不就是学的有模有样吗?”

她似乎想到了久远的美好回忆,整个人有些出神。

蒋珂眸色暗了暗。

是啊,她父母早逝,寄人篱下长大,其中心酸不为人知。

他正准备开口劝慰两句,谁料芸娘已原地满血复活。

“对了!”她红唇微张,洁白贝齿显露无疑,“我上次还给你做了新衣,你记得走的时候带上。”

“采霞,”她无奈制止傻丫头的摇扇,“快去把蒋公子的新衣拿来。”

“好。”傻丫头也不知行礼,闷头往屋内走。

芸娘摇头失笑,“这丫头脑子缺根弦,蒋公子别见怪。最近天热,采月她们昨晚为我守夜,所以我命她们补眠去了。”

她自然亲昵的解释给蒋珂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