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李燕归的小金库一探究竟。
许是她这个升斗小民没甚见识,李燕归的私库和她想象中略有差异。
她本以为库房中塞满了金子银子,孰料里面都是些玉石珠宝古玩布匹衣物皮张。
芸娘大失所望。
库吏奉上数本册子道,“所有登记在册的东西都在库里,请唐姨娘过目。”
她兴致缺缺的接过册子,心不在焉翻了几页便合上了。
本着不能跑空的理念,芸娘打起精神道,“那边的紫色大氅是什么皮?瞧着倒好看。”
“回姨娘,那是件紫貂皮大氅。因大氅的紫貂都是活剥皮,故此能保证貂皮上的神经不死。听说穿活剥皮紫貂大氅,不论白天夜晚,只要有生人靠近,每一根貂毛都会立起来。”
听起来还挺吓人,芸娘消了兴致,随手指了个白色狐裘,“就那件吧,拿来我看看。”
库吏恭恭敬敬为她奉上,“这是由三十六条雪狐皮制成,比起价值连城的紫貂皮也不遑多让,请姨娘过目。”
原来这些东西比金子银子还值钱!
芸娘兴致勃勃的披上,“的确非普通凡品。”
说罢命随身婢女赏了库吏一粒碎银子,穿上名贵不凡的狐裘心情愉悦的离开了。
身后十几个新进府的侍女初来乍到不敢出头,都噤若寒蝉的跟在芸娘身后。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今日总算占了李燕归些许便宜,芸娘心情颇佳的命人围炉煮茶,她则惬意的吃点心。
屋内地龙太热实在干燥,芸娘打开窗子让屋外透些凉意进来。
大雪静悄悄的飘然而至。
李燕归远远就瞧见窗子被打开,暗道芸娘自小生活在江南水乡,怕是不习惯北方的干燥气候。
他唇边带着浅浅笑意踏进门,“外头正下雪呢,芸娘可瞧见了?”
正忙着品茶吃糕点的芸娘闻听此言,立刻从雕花梨木藤椅上跳下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李燕归无视屋内一众婢女,凑上去吻了吻她唇瓣。
冰凉的触感让浑身暖融融的芸娘打了个哆嗦。
身体似乎还带着两人欢好时的记忆,李燕归甫一靠近她,芸娘立时有些心慌气短。
她双臂不自觉揽上男人脖颈,入手一片湿润。
芸娘这才发现李燕归身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花,顺手为他拂掉落雪才娇羞无限的推开男人,“这么多人呢,不准闹我。快带我去看雪。”
活了十五年,她还从未见过雪呢!
李燕归对她正是浓情蜜意之时,闻言果真配合的放开她,牵起芸娘的手来到廊下。
这场雪来的又急又凶,此时已雪落满地,整个天地似白衣铺就。
芸娘越看越欢喜,伸出玉白小手尝试接雪花。
谁知雪花一落到她手中就消散无踪。
试了几次皆是如此,芸娘不悦的撅起小嘴。
李燕归看的分明,伸手接了落雪递到她面前,“瞧瞧。”
他的手沉稳有力,指节分明手指修长,只是虎口处的厚茧和这双养尊处优的手有些突兀。
掌心里,几个透明的雪花静静依偎在一起。
芸娘尝试着亲自捏起查看,谁知她的手一碰到雪花,雪花又是眨眼间就消散成雪水了。
她皱着鼻子不满,“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李燕归被她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取悦,忍俊不禁道,“你一直待在屋里,掌心太热才会如此。”
“是吗?”
芸娘双手捧住李燕归的手,果然被冷的一阵透心凉,她奇道,“你去了哪里,怎么冻的这么冰?”
“没什么。”李燕归不愿多谈,抽掉自己的手,“你身子弱,别被我过了寒气。”
他既不愿说,芸娘也懒得追问。只仰着头,新奇不已的打量天空中簌簌而下的洁白雪花。
直看的脖子酸痛,她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眨着眼睛自言自语,“这场雪要下多久,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化了?”
难不成为了看雪,今夜打算彻夜不眠?
李燕归拥她入怀低低哄道,“芸娘放心,看天色,至少要下两日。”
真的假的?
芸娘对此表示怀疑,李燕归一个公子哥懂什么。
但她如今需得时时刻刻巴结李燕归才能捞好处,于是乖巧点头,“那我明日还要继续赏雪。”
“这光秃秃的院子有什么可赏的。”李燕归亲昵的在她耳畔道,“明日我带卿卿去庄子里泡温泉赏雪景。”
芸娘整个人被一股清新的松香味笼罩,那是独属于李燕归的味道。
她揽住男人腰腹,把头放在男人胸前蹭了蹭表示同意。
大雪漫天飞舞,有零星雪花飘然落在芸娘发间,美人侧颜秀美,体态婀娜,婉约似水。
天地好似在此刻化为一体,正如他与芸娘在这寂静无声的雪地间两心缠绕不分彼此。
娘死的时候,他还太小,根本不记事。
故此李燕归根本不记得娘亲的模样,也对所谓的娘亲没有什么太多感情。
人人皆道瑞亲王是天下一等一的痴情儿郎,发妻死后不仅十几年未娶继室,甚至为了思念亡妻数年不近女色。
但李燕归知道,事实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感人肺腑。
父亲的确多年未娶继室,可后院那几房妾室却也会偶尔宠幸,绝非外人传言那般不近女色。
幽州城人尽皆知瑞亲王对亡妻一往情深,对独子宠爱有加,为此不惜破例在独子刚满三岁就慎而重之亲自去圣上面前请封世子。
可是这么多年来,父子两人独处的时候少之又少。
即使同在一个府邸,父子二人却像隔着天涯海角,若非必要,绝不会主动相见。
直到李燕归十三岁那年,父子二人的关系迎来了转折点。
两人之间的关系终于从原来的冷漠无视变成了势同水火。
“往日你如何胡闹我都不曾管束你,没想到竟纵的你越发猖狂,跪下!”
打了胜架的李燕归刚眉飞色舞的进府,就被手执长棍的瑞亲王拦下。
他彼时尚年幼,不敢多问,当即直挺挺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