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而行的高铁,不知不觉便已到达了终点。
也许是被这对掏狗兄妹打到道心破碎,杨洛依在那把惊心动魄的牌局结束之后,死都不愿意再和他们两个打牌。
在离开高铁站后,一行六人同乘地铁,却在临近白荣小区的地铁站内暂且分道扬镳。
齐孟两人与杨洛依打算先行回到学校宿舍,存放各自的行李。而周琴得带着老婆和妹妹回家,好好打扫阔别一整个假期的出租屋,顺便给周弦准备明天的开学报到。
离开地铁站后,三人沿着熟悉的道路,拖着各自的行李缓缓向前。终于,周琴与莎莱娜再度回到了他们故事的起点,那个让两人称之为家的老旧小区。
恰如周琴与莎莱娜相识的夏天。一年过去,九月的白荣小区依然幽静。
翠绿的枝叶随热风摇曳,在地上晃动起蓬松的树影。保安亭里的大爷仍在打着瞌睡,偷得浮生半日闲。而零散的老人在路边背着手散步,不时停下闲聊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
“说起来,莎莉。”
走在前往d座的路上,周琴忽然回过头。他面带微笑地看向了莎莱娜,注视着他所深爱的女孩。
莎莱娜刚把拦路的小石子踢得老远,正暗自得意。
听见周琴的呼唤,她平静地抬头,并提起肩上的帆布袋,让印在袋侧的两只猫咪轻轻跃起,“怎么了?”
周琴凝视着打扮素雅,不施粉黛的金发少女,不由得回忆着一年前正式入住的那晚。
那时的他,刚下了晚课,顺手从路边买来两个骨折价的肉包子,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拧开门锁的时候,谁也没料到阳台会突然摔下个来自一百多年前的外国少女。
而如今,那位少女已成了他的妻子。
周琴凝视着面前的莎莱娜,忽然就计算起两人相识的时间,“再过几天,我们就认识一年了吧?”
莎莱娜微微一怔,不禁回忆起初次穿越来这个小区的夜晚。
一年前的自己,穿着那套湿透的衣裙,在阳台的垃圾堆里摔得狼狈不堪。她环顾着陌生的房间,对举着扫把的周琴无比警惕,并慌不择路地推门而出。
然后,她的脚步停留在如今抬头可见的走廊上,凝视着夜色中似水彩般晕开的城市霓虹。
当时的震撼与恐惧,她此生难忘。
原来,才过了一年吗?
莎莱娜稍稍低头,看向穿在自己身上的牛仔裤与素色短袖。她脚踩一对凉鞋,手则拉着薄荷色的航空箱,装满了从国外带回来的行装。
若是有陌生人经过,大概只会认为她是个定居在国内,出身普通的西方女孩吧?
时过境迁,唯有那枚轻垂的猫眼石耳坠轻轻摇晃,刻画着百年时光的弧形。琥珀色所映射的淡淡流光,似在诉说着爱恋背后的故事,证明着不为人知的来历。
莎莱娜轻抚着耳边的宝石,暗自感慨。
她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差点连她都忘记了。自己,来自另一个时代。
她嫣然一笑,面容似山茶花般清雅,“嗯,正好一年。”
“我这才想起一件事。”周弦强行挤进哥哥和嫂子中间,并左右晃头,反复观察着他们两人。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某个至关紧要的问题:“你们原来认识没一年就结婚了吗?”
周琴面露嫌弃地将周弦往后推了推,然后牵上了莎莱娜的手,似挑衅般质问起妹妹:“有意见吗?”
莎莱娜捂着嘴偷笑,似乎也赞同着周琴的反驳。
“我突然发现你们的进展原来还算是快的耶?”
周弦回忆着他们两人的恋爱经历,掰着手指细数着这不到一年内所发生的事情,“你们想想看哦,你们是认识三个月左右,就在圣诞节的时候表白了吧?”
“然后呢,嫂子在过年那会儿,和你认识没半年就见了家长。现在才一年不到,你们连婚都结完了。”
周弦越说越起劲,甚至情不自禁咂舌,“这人生进度貌似有点猛吧?”
周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
“还好吧?”
周弦反问:“不快吗?”
“那认识几天就闪婚的算什么?”
周弦不屑地盯着亲哥,“但凡上过数学课,都知道极端数据一般不能作为参考。”
兄妹像在刷日常任务一般,闲着没事便拌起了嘴。三人悠悠向前,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小区的象棋桌旁。
“莎莱娜!莎莱娜!”
“等等,这声音!”
一听那把尖锐的非人声线,莎莱娜连忙躲到了周琴身后,并警惕地盯着半空。
同样,周琴在听到这声音时,亦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周弦看着莎莱娜夸张的反应,倒是迷糊了起来。
“嫂子,你那么害怕干嘛?”
周琴苦恼地揉着眉心,“因为某只涩π鹦鹉又盯上她了。”
说罢,周琴向前一指,刚好看见了那只日常从鸟笼里逃跑的臭鹦鹉。
大染缸扑腾着翅膀,飞到了象棋桌上停下。它兴奋地蹦了几下,然后开始向莎莱娜问好。
“莎莱娜!莎莱娜!好久不见!”
“how are you!”
莎莱娜愣了愣,下意识便回了句:“......i';m fine,thank you?”
听见身边女孩那公式化的回答,周琴当即笑得不可开交,已无心替妻子提防涩鹦鹉的袭击。
而周弦震惊地扭头看向莎莱娜,甚至开始怀疑起对方的国籍:“嫂子,你终于被同化了吗?”
趁着三人各自陷入混乱之时,大染缸凭着野性的直觉,终于发现了接近莎莱娜的绝好时机。
它毫不犹豫地双翅一张,原地起......
可惜,没飞成功。
就在大染缸刚想起飞的刹那,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向上蹦起,直接便把这只居心不良的鹦鹉给夹在了腋下。
“哇啊!娜娜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蓝羚玲激动地叫着。她将大染缸夹在胳肢窝里,让这只自作自受的鹦鹉发出了非常人性化的悲鸣。
可是,小女孩已无心顾及大染缸的痛苦。她满心欢喜地迈着小短腿,飞快奔向了莎莱娜。
“娜娜姐姐,我好想你啊!”
莎莱娜看见这个自己视为学生和小妹妹的女孩,心中亦是高兴得不行。
“羚玲!”
她微微蹲下,用最为温柔的笑容,向蓝羚玲张开了怀抱,“过来给姐姐抱一下。”
蓝羚玲当即嗯了一声。可跑没几步,她忽然察觉到大染缸还被自己夹在腋下,似乎没法像平常那样抱住娜娜姐姐。
于是,小女孩向后看去,找起了救兵。
“老橘,替我接住大染缸。”
说罢,蓝羚玲像丢皮球似的,将大染缸使劲往后一抛,然后飞身跃入了莎莱娜怀里。
话音未落,一只橘黄色的猫咪从草丛里窜了出来,飞快接住了被丢出老远的懵逼鹦鹉。
在一大一小两美女温情之际,老橘已用嘴轻轻叼住了大染缸,缓步走向周琴与莎莱娜。
周弦看着向他们走来的老橘,总觉得似曾相识。她用肩膀顶着周琴问道:“哥,这是经常来你们家里蹭饭的那只小野猫?”
“也不止我家,它吃小区百家饭的。”周琴随口回了一句,然后蹲在了老橘前方。
“好久不见啊。”
喵~
老橘懒洋洋地应了周琴一声。它习惯性地甩了甩脑袋,却让大染缸体会到游乐园大摆锤的快感。
接着,它似乎是觉得叼着一只蠢鸟有点太累,干脆松了口,转而用爪子将大染缸按在了象棋桌旁的地砖上。
“老橘,你有没有像羚玲一样想着我啊?”
莎莱娜将蓝羚玲抱在怀里,却也向老橘伸出一只手,轻抚着它的后背。
老橘安逸地享受着莎莱娜的爱抚,并轻快地晃动着尾巴。
只是,它微歪着脑袋,目光紧盯着莎莱娜的耳坠,露出了一丝对友喵的怀念。
是克洛丝呢.....
可惜,无人能理解老橘此时的沉默。正如无人了解在另一个时代,另一只猫咪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让她所疼爱的女孩得到了今日的归宿。
周琴扶着手边的行李箱,好奇地望向了蓝羚玲,“话说,中午这个点,不上不下的。你怎么在楼下溜达着?”
“你的暑假作业全做完了?”
蓝羚玲默默抬头,眼神哀怨地盯着他看,“......周琴,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没事,我在学校一向独来独往。”
“那你是真活该。”
莎莱娜轻轻揉着怀里的蓝羚玲,温柔地用指尖点向她的小鼻子,算是在警告着她:“羚玲,不许这样说我老公。”
?
此时,蓝羚玲小小的脑袋上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她扭头朝着周琴失声大喊:“你们结婚居然没请我去当花童?”
“哇啊!你们欺负人!!”
“我不和你们好了!!!”
周琴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丫头,无奈地对她解释:“我们只是在国外结婚了,还没正式办婚礼,也没领国内结婚证。”
蓝羚玲的脑袋微微歪到旁侧,似随惯性晃动的钟摆,一头雾水地盯着周琴。
片刻之后,她恍然大悟,然后凑到莎莱娜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娜娜姐姐,你要小心周琴。”
她用着自己陪奶奶看狗血剧时学来的社会经验,担忧地提醒着莎莱娜:“我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周琴这种行为叫骗婚。”
莎莱娜自知无法改变蓝羚玲的想法,干脆顺着她的话应了下来。
她面露难色,皮笑肉不笑地感谢着蓝羚玲:“谢谢提醒哦,姐姐会留意的。”
莎莱娜生怕继续待下去,蓝羚玲那抽水马桶都冲不干净的小脑袋,不知道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活儿。
于是,她缓缓松开了小女孩,并重新站起。
“羚玲,我们得先回家放行李了。你要跟着我们回去吗?”
蓝羚玲先是救出了在老橘爪下奄奄一息的大染缸,重新将其夹回腋下。然后,小女孩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在深思熟虑后摇了摇头。
“不了,我想和老橘还有大染缸再玩一会儿。”
喵!
如同在附和着蓝羚玲,老橘也朝夫妻两人叫了一声。
“那过一会儿再见。”
“嗯,娜娜姐姐拜拜!”
告别了蓝羚玲,三人带着行李回到了d座的楼下。
莎莱娜俯身按着铁闸上的密码,却传来了刺耳的报错声。
她满脸狐疑地眼前的铁闸,又不信邪地按了一遍。
在第二次报错音响起后,她才回头询问起周琴:“0782不对,是改密码了吗?”
周琴迟疑着掏出手机,立刻便检查起前阵子和夏秋池的聊天记录。
“好像是吧?等等,秋池姐前阵子好像把密码发给我了。”
没十秒钟,他便看着屏幕上的那串数字,神情复杂地吐槽:“1211,这小区的物业果然是个高达厨吧......”
抢在莎莱娜之前,周弦无意继续忍受夏日的酷热,连忙按下了密码。
可在输入成功的提示音响起之后,周弦将铁闸向外一带,却发现这破门依旧纹丝不动。
“嫂子,这破闸是不是坏了?”周弦有些懊恼地抱怨道。
“没有,它一直都生锈。”
趁着今天没有穿裙子,莎莱娜干脆将脚尖顶在铁闸旁,借力一拉。
在嘶哑的拉扯声中,周弦一边担忧着这破门岌岌可危的寿命,一边见证着大门的开启
莎莱娜凝视着面前的烂铁闸,居然流露出一丝怪异的怀念,“好久没那么费劲拉铁闸了,感觉还挺解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