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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青良的嘴硬,陆天明并没放在心上。

他相信,只要自己想知道,肖青良就必须得说出来。

肖青良带头闹事,阻止挖掘机施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有人不希望乌鸦坳滑坡真相暴露。

从村长莫生的口中,陆天明得知肖青良并非具有真正意义上的遇难者家属的身份。

他只不过与其中一家人有着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亲戚关系。他是冲着每人有三万块的抚恤金而站出来认亲的。

肖青良当过兵,回来后便在衡岳市里混。

因为他脾气暴躁,又喜欢打架。身边逐渐围拢了一群与他气味相投的人。

有了人,便要找口饭吃。可是对于一无资金,二无人脉的肖青良来说,要想在城里立足,就只能靠着一股不怕死的勇气替人出头。

慢慢的,他成了衡岳市专门替人摆平事的大哥式的人物。

打打杀杀的人,背后没有靠山,很快就会被灭。肖青良很清醒,他通过各种各样复杂的关系,结交了不少官场上的人。有了他们这些保护伞,肖青良在衡岳市里混得风生水起。

乌鸦坳滑坡出事,他接到一个电话,让他回来处置后事。

肖青良本来是不想插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的。直到听说每人有三万块的抚慰金赔偿,他才以遇难者家属的面孔出现在了乌鸦坳。

当然,肖青良是不满足于每人三万块抚慰金的。他被告知,只要他将这件事压住,他能得到另外二十万块的补偿。

肖青良还真做到了,他以遇难者家属代表的身份,将其他家属的口封住了。

肖青良说,谁给他上眼药,他会让谁一家永远鸡犬不宁。

陆天明带着挖掘机进到乌鸦坳,肖青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将遇难者家属喊到一起,站出来要阻止救援工作的继续进行。

“肖青良,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陆天明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但是,我要提醒你,今天你的行为,是典型的妨碍执行公务。我完全可以把你扭送到公安机关,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肖青良显然没被吓住,他冷哼一声道:“姓陆的,你吓不到我。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孩啊。有本事,你叫人来抓我。”

“你胆子不小啊。”陆天明似笑非笑说道:“看来,你背后有人给你撑腰啊。”

肖青良又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被陆天明一瞬间放倒在地,肖青良一直没想明白,他是如何被眼前这个人放倒的。

他只记得,陆天明的手搭上他的手腕时,他全身便像触了电一样的酥麻了起来,浑身上下再无丁点力气。

陆天明苦口婆心劝他道:“肖青良,你就愿意看着你的亲人埋在地里永远不见天日?”

“人都死了,见天日与不见天日有什么区别?”肖青良不屑地说道:“姓陆的,我知道你有本事。我肖青良在外闯荡江湖一辈子,还没遇到你这样的高手。废话不多说了,我现在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

“废话。”陆天明呵斥着他说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剐你?我只想告诉你,别给人当枪使。”

“我没给人当枪使。你想多了。”肖青良道:“姓陆的,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陆天明微笑道:“我就想知道,是谁让你来阻工的?”

肖青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见肖青良不出声,陆天明便缓和口吻说道:“你起来吧。不说也行。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要站出来阻止救援施工了。”

肖青良道:“由不得你。”

看着肖青良一走,村长莫生紧张兮兮道:“陆干部,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但是,眼下这情况,你还是走吧。”

“走?去哪?”陆天明惊异地看着他道:“莫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肖青良真的惹不起啊。”莫生担忧道:“他今天吃了亏,肯定不会罢休的。我怀疑他会叫人来。”

陆天明不屑道:“朗朗乾坤,他肖青良还能翻了天?莫村长你放心,有我在,他肖青良就别想兴风作浪。”

莫生迟疑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说道:“陆干部,他肖青良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

陆天明随口问了一句,“谁给他撑腰?”

莫生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我听人说,这都是李乡长安排的。李乡长反对救援。说实际意义不大。与其把钱浪费在救援上,不如把钱补偿给家属。”

陆天明追问了一句,“你的意见呢?”

莫生长叹一声,眼眶又红了,低声道:“十三口活生生的人,瞬间便没了,是死是活,谁都说不清啊。谁不想亲眼看到他们啊。”

阻工闹剧过去后,施工工地上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挖掘机一直没停过。但是进展十分缓慢。

滑坡不远的地方,就是县里出资修建的革命纪念园。

纪念园很简单。门口一块大坪,树了一块四五米高的碑。碑上刻着“山南游击队革命纪念碑”几个字。

字是鎏金的,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房屋还是原来的茅草房,只是在旁边修建了一栋游客中心。

据说,乌鸦坳修建这座纪念馆,源于五年前山南县委书记去燕京开会。

地方干部进京,有一个例行的拜访过程。

拜访的对象为三类。

一是山南出身,在京工作,有一定社会地位的领导。

二是曾经在山南县工作和生活过的领导,如今在京工作的同志。

第三就是在山南县战斗过的老前辈。

拜访是一门艺术,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地方领导拜访这些人,往往不会空手。

当然,他们不会送什么名贵烟酒,那样显得很俗气。而且没有实际意义。

山南县领导每次去拜访人,都会携带山南的土特产。土特产中,尤以地瓜干和茶油闻名。

山南地瓜干更是很容易勾起老人的回忆。

据闻,曾经有一位退下去的老领导,在尝到山南领导带去的地瓜干时,激动得老泪纵横,表示他这一辈子记忆最深的就是山南地瓜干。

地方政府领导拜访在京在任的和卸任的老领导,其意义非同小可。

当初尝了地瓜干而激动得老泪纵横的老领导,当着山南县领导的面,表示想找个机会,回山南走走看看。

山南领导一回来,便组织在乌鸦坳建了这座革命纪念馆。

因为,他们了解到了,老领导想回的地方,正是乌鸦坳。

然而,纪念馆建起来过去五年有余,原来的书记和县长都先后调离了山南县,还是没见到老领导来山南县。

县里考虑到已经修建起来的纪念馆,不能因为老领导没来就拆除了。再说,谁能知道老领导哪天不突然心血来潮要来看看呢?

于是,县里便将纪念馆列为红色教育基地,每年都会有党员代表过来乌鸦坳纪念馆悼念革命先烈。

纪念馆单独设了一个管理处。由苦水乡政府派人管理。

陆天明来苦水乡快两年了,却一次都没来过纪念馆。

他突发奇想对莫生说道:“莫村长,你带我去纪念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