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帅府内,金宗隽身处幽静的后院,他的身影伫立在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前,局大的树冠在他身后展开,如同一把巨伞支撑着他。宗隽抬起他的右臂,臂膊运动之间显得格外有力,随即,他吹响了鹰笛。一只通体雪白、羽毛光泽的海东青,从云端急速下降,它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一道闪电。在金宗隽的笛声指引下,这只神俊的海东青在短短几秒钟内,便迅猛地穿透了云层,最终稳定地落在了金宗隽宽大厚实的手套上。
金宗隽小心翼翼地从这只神俊的海东青的脚踝上取下了一个小巧精致的信桶。他先查看了信桶上的火漆封印,确认无误后,才缓缓地打开了信桶。
随着他的动作,信桶内的纸卷缓缓滑出,他取出这个纸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和紧张。将纸卷展开,上面写着,“明日辰时抵达,弼”。
宗弼的回信,一点儿都不让宗隽感到意外,一是离得近,二是宗弼与二哥的感情深厚,得知二哥病情加重,定是会快马赶回。不过,他去霸州的时候就遭遇过刺杀,回来之时,所带的卫队不知顶不顶用。
宗隽缓缓地将纸卷折好,重新放入信桶中,然后轻轻地抚摸着海东青的头,去过一盘鲜肉,放在海东青面前。海东青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只叼起两条肉,随后振翅高飞,消失在了云端。
金宗隽目送着海东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在海东青送来回信之前,他刚刚将方学与柳参军送走,已得知顾仲勋的巧妙安排,以及刘彦宗的种种异常表现。
宗隽的心中,不安与疑虑相互交织。顾仲勋的计谋看似无懈可击,但刘彦宗的行为却如一颗暗礁,随时可能让他们的计划触礁。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人心难测,即使是亲如兄弟,也可能在权力和利益的驱使下变得面目全非。
他走回宗望的寝室,沈郎中一直守在宗望的病榻前,刚刚喂了药,也施了针,宗望的体温逐渐回落到正常体温,但呼吸甚是微弱。沈郎中听见有脚步声,侧头去看,见是宗隽,便微微颔首,轻声说:“元帅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只要夜里不再起高热,应是能自己苏醒过来。只是五脏更衰弱了……”
本就是时日无多之人,现在又是五脏皆衰,能撑多久都不好说。宗隽内心叹息,坐到了窗边的罗汉榻上,看到炕几上有几本兵书、史册,这些都是二哥平日里爱不释手的宝贝,亦是他喜爱的。但此刻,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些书上,而是在即将到来的变故上。
可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要冷静下来,这是二哥反复交给他的。宗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便随意抽出炕几上的一本书,一看封面竟是《武经总要》
《武经总要》是大昭编写的兵书,宗隽对这本书并不陌生,尤其是在亲身体验了苏宓等人研制的黑火药的威力后,对此书也更为推崇了。他轻轻翻开书页,字里行间仿佛都透露着昭人的智慧和战略。那是千年的积淀,是对军事战略的深入研究和理解。每一页,每一行,都记录着昭人的智慧和勇气,是对军事理论的深入剖析和阐述。
而关于装备篇,更是可以看到繁荣富足的大昭,利用科技的力量,研发和改良出保家卫国的武器,让昭人更富足和安逸。若不是昭人重文抑武,让文臣凌驾于武将之上,别说是刚刚兴起的康国不是对手,就是鼎盛时期的遥国也不是对手。
然而此刻,他并没有心思去深入研究书中的内容,只是机械地翻看着,让自己的思绪在书页间游走。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宗隽抬头望去,只见身着灰色长袍的刘彦宗在亲卫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满是忧虑,目光在宗隽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便移向了病榻上的宗望。
刘彦宗走到床边,轻声询问沈郎中的病情,沈郎中简要地回答了几句,便退到了一旁。宗隽见状,便站起身来,向刘彦宗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而,刘彦宗却似乎并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只是紧盯着宗望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宗隽亦在后面观察着刘彦宗,平时虽然与刘彦宗交往不多,但也不至于如此冷漠。他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刘彦宗低声说道:“宗隽,元帅此次病重,恐怕凶多吉少。你我身为他的左膀右臂,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宗隽闻言,已不再是第一次闻听时的惊慌,他挑眉看向刘彦宗,思考着刘彦宗话中的另一层意思——最坏的打算!这是什么?绝不是二哥撒手人寰,而是要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以应对宗望一旦离世,可能出现的种种变故。
宗隽沉声说道:“刘留守所言极是,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确保元帅能够安然度过此次危机,务必等到左监军的到来,我想,这也是二哥的坚持。”
刘彦宗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城防营的方都统突遭不幸,城防营却不可一日无主,六太子有何打算?”
“燕京城已是多事之秋,一动不如一静,方副都统暂代都统行事便好。”宗隽说得肯定。
刘彦宗皱眉:“我却认为这是最好的调整机会,趁机换掉一批将领,确保城防营听命于留守府。”
顾仲勋说得果然没错,刘彦宗是要争权了,他想要的怕是不止燕京留守的权利吧?宗隽咬紧牙关,淡淡地说:“等二哥醒来,自有安排,刘留守不必急于一时。”
“六太子,不急不行啊,我发现我虽为留守,但对燕京的掌握只是微乎其微,连张正确的城坊图都没有。”刘彦宗虽然压低了声音说话,但话语中的怒气掩饰不住。
宗隽正要说话,又是一阵鹰啸,另一只海东青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