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墨竹端来早饭,饭菜简单,多以清淡为主。
因昨日叶书贤醉酒,宿醉之后吃不得荤腥,墨竹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神色间满是关切。
墨竹站在桌前,为自家老爷舀了一碗醒酒汤,“老爷,您先喝点汤,醒醒酒。”
叶书贤看着递过来的热汤微怔,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话题上回过神来,
接过来一口喝了,顿时双目圆睁,只觉口中一阵滚烫。
墨竹见状,急忙说道:“您怎么就这样喝了?这汤有点烫的。”
他显然想不到自家老爷接过去就直接喝了,毕竟那汤冒着热气,瞎子都能看得到,
老爷却这般心急,连忙拿起桌上的空碗送至他嘴边,“老爷,快吐出来,等一下烫伤了。”
墨竹心中懊悔自己的疏忽,早知道就应该先把汤放凉一边,再递给老爷。
叶书贤越想越窘迫,又觉得吐出来太失体面,身为读书人的他做不出这种举动,
硬撑着咽了下去,滚烫的汤汁一路灼烧着喉咙,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您……您这是何苦呢?烫伤了可如何是好?”墨竹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
叶书贤强忍着不适,摆了摆手,“无妨,我没事。”可他的声音却有些沙哑,显然是被烫得不轻。
墨竹赶忙倒了一杯凉水递给叶书贤,“老爷,快喝点凉水,缓解一下。”
叶书贤接过凉水,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喉咙里的灼热感稍稍减轻了一些。
嘴里被烫起泡,现在他是吃不下去饭了,墨竹赶忙跑出府去请太夫。
这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李氏,李氏听闻叶书贤喊人请大夫的事情,急忙赶来。
到的时候,大夫正在给叶书贤就诊,所幸只是被热汤烫伤了口腔,不算严重。
大夫开了清凉的药膏,嘱咐内服几天就可以恢复,李氏这才放下心来,让人送大夫出去。
“书贤,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就烫伤了?”李氏问道。
叶书贤看着李氏,脸色抹过一丝不自然,“伯母,没事,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想了一些其他事情,没有注意就把汤给喝急了,这才烫到了。”
李氏听了叹口气,心里暗自思忖:这孩子莫不是因为近日的科举之事,就连吃饭都在想着读书的事情,才这般心不在焉,她无奈摇了摇头,又好生嘱咐一番,这才起身离去。
叶书贤送李氏出门后,看着手上的药膏,无声叹了口气。
墨竹取出药膏给叶书贤上药,味道芳香并不难闻,药膏的效果很好,涂抹片刻后便觉得喉咙好了许多。
叶书贤定了定神,开始思考起殿试之事,深知此次殿试对自己至关重要,不能再因这些琐事分心。
坐在书桌前看之前还未看完的书籍,翻开一页,专注于书中的内容,将这些尴尬之事暂且抛诸脑后。
良久。
“哎!”最终叶书贤放下书。
心不静,再用功也无用。
目光落在腰间挂着的荷包上,解下它,拿在手中轻轻摩挲。
张平下值回府中,就看到墨竹早就等在门口,一见到他下车,立马跑上前来。
“张大人,您回来了,我家老爷备好酒菜,等您过去呢。”
听到这话,张平笑了笑,脑海中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能想象出好友醒来知道这个事情以后,是如何的羞恼!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有趣。
想到此,张平嘴角上扬,眼里闪烁着一丝戏谑的光芒,“好,你且稍等,等我换了衣物就过来。”
说完,便快步步向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就换好了衣物,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还没有走到,就传来了一阵琴声。
琴声悠悠扬扬,如泣如诉,饱含着一股思念之意,婉转缠绵的音符在空气中飘荡。
张平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聆听着这美妙的琴声。
他能从这琴声中感受到弹奏者内心深处的情感,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思念与眷恋。
走进院子,一眼就见到叶书贤,
只见叶书贤身着一袭白衣,端坐在亭子中央,面容俊朗,如刀刻般的轮廓分明,剑眉微微上扬,星目深邃而明亮。
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却为他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不断地舞动着,已经与这琴音融为一体,白色的衣衫随风轻轻飘动,更增添了他的几分飘逸与洒脱,此时的他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张平静静站着看他,心中赞叹,为何自己抚琴的时候就没有这般帅呢?难道是因为自己抚琴之时没有穿白衣么?
叶书贤如诗如画的俊朗模样,让张平不得不承认,确实比自己帅那么一点点。
琴音渐渐止息,周围的空气也在这一刻凝固,沉浸在那美妙琴音中的张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情不自禁地拍手称赞道:“好!实在是好!长吉兄,你这琴艺当真是出神入化,让人如痴如醉。”
张平的脸上满是钦佩之色,踱步上前,坐在他对面,嘴角上扬。
“不过你这琴音啊......”
他故意顿了下,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继续说:“满含情思,想必是在思念嫂子吧?”说完,还冲他挑眉笑。
闻言,叶书贤神色一滞,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并没有接话。
把琴轻放在一边,炉火上煮好的热水正汩汩冒着热气。
叶书贤沉默着取过茶具,动作娴熟地开始泡茶,不一会儿,一杯香气四溢的茶便递到了张平面前。
“晏卿,昨日之事,是我唐突了。”叶书贤的声音温润带着一丝歉意,他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接过茶,张平心中不禁感叹:瞧瞧!这古人道歉的方式就是不一样!就是高雅!
轻抿了一口茶,感受着醇厚的茶香在口中散开。
“长吉兄,不必如此。”张平放下茶杯,神色认真地看着叶书贤,“思念妻子乃人之常情,你在恍惚间有所失态,我又怎会怪罪于你,况且,那也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叶书贤闻言,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晏卿,你能如此大度,我实感惭愧。”他轻叹一声,“我这几日确实思念拙荆过甚,以至于失了分寸。”
“你与嫂夫人伉俪情深,让人羡慕还来不及,这一时的失态算不得什么,莫要再放在心上。”
叶书贤听了张平的话,心中的羞愧稍缓解,连忙说:“我早吩咐人备好酒菜,还请你赏脸,吃个便饭。”
确实自下衙回来还未用饭,张平此时也有些饿了。
他挑眉笑了笑,“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吩咐我家的厨娘做菜给我赔罪,这天底下也就唯你一人如此了!”
闻言,叶书贤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知道张平全然不在意昨日之事,那丝尴尬彻底消散,“走吧,今日定要与你痛饮几杯,以表我的歉意。”
叶书贤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张平也不客气,大步向前走去,两人一同朝着备好酒菜的地方走去。
不过叶书贤可不敢多喝,小酌了几杯便放下酒杯,昨日正是因为醉酒才露出如此窘态,再加上早上的烫伤。
张平看着好友小心翼翼的模样,还以为他介怀昨日醉酒之事,好笑道:“长吉兄,你这也太谨慎了吧。”
叶书贤无奈地笑了笑,“昨日之事,实在让我心有余悸,如今我只想小酌几杯,与你闲谈,不想再因醉酒误事。”
张平理解地点点头,也不再劝酒,两人静坐片刻。
“晏卿,你说这人生匆匆,何为最珍贵之物?”
张平垂眸思索,想起上辈子到死孤身一人,即便坐拥千万资产,却始终内心空虚,不觉有任何乐趣。
这辈子,父母亲人、兄弟姊妹皆在身旁,更有师友相伴,谈诗文,逐理想,相互扶持。
活了两辈子的他,深刻地体会到财富不过是过眼云烟,人死了,再多的财富又能如何?也不过是黄土一抔,什么也带不走。
“于我而言,情谊最为珍贵,如你我这般的情谊,可抵岁月漫长。”
“确实,得一知己,胜千金万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