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门,上了一辆慢悠悠的公交车,非热门线路,不是高峰期,公交车上只有几个人。
他俩直接去了车尾坐着。
何心说,“我准备了一堆应对的说辞,结果一句也没有用上。”
“跟他们俩真没必要说太多。”
何心说,“我以为他们要查户口一样问我。”
“那样不礼貌。”
何心想了想又问,“那他们不管你,你会不会觉得被冷落?”
九九微笑着说,“他们说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爸妈看得好通透啊。”
“所以我的人生其实一帆风顺。”
何心说,“一帆风顺不是什么坏事情,其实我也是。”
不知不觉间,慢悠悠的公交车到站了。
二人下了车,很快便走到了酒店门口。带星的酒店金碧辉煌,不时有人从那三米多高的旋转门进出,穿着礼服的门房彬彬有礼。
何心说,“还不想上去。”
“那就在下面走走吧。”
“好。”
何心呆在海云市的最后几天,日子过得特别快。
临走那天,九九开的阿锤的车送她去机场。俩人又在人来人往的航站楼里依依不舍。
“我回去了,你好好做你的事情。”
“别抽烟了。”
何心莞尔,“在你们这儿呆了那么多天,真就没再抽过。”
九九说,“那行,主要是对身体不好,其他的其实没什么。而且把牙熏黄了就不好看了。”
何心调皮了一下,“那你还是在意这好看的皮囊的呀?”
“都在意。”
她抱了一下他,在他的肩头埋了一会儿说,“你做游戏需要钱,跟我讲,大话不敢吹,三四十万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你好好回去打理自家的生意,”沈时玖自嘲似的笑了下,“我知道你是希望我早点把游戏搞出来,但是我水平菜,这就不是你有钱没钱的事。有这三四十万,你投给曦木、五车哥或者小满都行。曦木两口子真的需要钱,但你也只有三四十万,他们再穷也不会要你的。”
“别人都是巴不得有投资,你们几个倒好,生怕投资人亏了。”
“几十万呢,我的大小姐,”沈时玖说,“你那二十来万现金是你爸妈和亲朋好友给你的,你自己攒的,你那车能卖个十几万,几个包包卖个几万块,一把梭哈了,全亏了怎么办?以后还怎么相处,我喜欢你,不能把你的钱当水漂打吧?他们和你做朋友,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也不会拉你入伙。”
何心笑了笑,“发现了。”
“怎么,你跟他们聊过?”
“后来我跟敏敏聊过,”何心说,“她也说曦木不会要这个投资,除非是不认识的人,签对赌也好还是怎么也好,上桌了各凭本事,买定离手,大家没有心理压力。我又说她唱歌唱这么好,需不需要钱什么的,结果她也摇头。还说什么投流很贵,不一定有成效,出专辑风险也很大之类的话。”
沈时玖说,“哦,投流啊,我给你解释一下,就是流量投放的意思。就是出钱给投流公司,他们会根据买流量顾客的需求,把内容投放到特定用户手里。曦木嫂实力强,确实有红起来的潜质,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曦木嫂就一定能红啊。”
何心说,“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说一首原创作品都没有,而且还在治病,暂时就这样。嗳,你们这友谊,简直纯洁。”
“可能很多人的友谊都是这样的,不然怎么叫友谊?”
何心又说,“希望我们之间也有一个好结果。”
沈时玖抚了一下她的脸,“就像我爸说的,我俩加油。”
“嗯,”何心把行李箱的拉杆提了起来,故作坚强地说,“好了,我去值机了。”
“再见。”
她走出去没两米又转过身来,又哭又笑的,“什么时候带朋友们来昆明玩?我会想你的。”
沈时玖朝她走过去,摸出一张纸巾把她眼角的湿润擦了,“你呀,就是三毛看多了,多愁善感,需要中和一下。”
“那你说我看什么?”
“喜欢看什么就看什么,看书本来就是一件很个人的事情。”
“好了,我真去值机了。”
“去吧,往后走十米,就是值机台。”
何心笑着摆摆手,走出去那十米没有回头。拿到登机牌才转过身,再次挥手告别。
她拖着行李箱过了安检。
沈时玖站在隔离线外面一直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之中,他低头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到家了记得报平安。】
她很快就回了一个【好。】
他走出航站楼,去停车场取了那辆旧中华车。
车窗外正好看见一架纯白涂装的飞机起飞,他心下也知道,爸爸说‘你俩加油’这句话的分量和意思。
其实那也是一种重托。
爸妈几乎从不干涉他的选择,只是在他迷茫的时候,会回答他一些问题,或者在他要走歪的时候,把他纠正回来,所以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
四月底,方敏抒和木晨曦两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
方敏抒说,“该还银行钱了。”
“我就套了三千六的现金,”木晨曦说,“工地搬砖十六天,加上烧电焊刷油漆的钱,合六千二,毕竟有一部分是三月做的工。曾老板那里的工资下个月才发。”
方敏抒说,“我在小黄鱼上零零散散卖了二百三的曲子,赵哥那儿挣了四千八,小费两百块,跑场子一共挣了六百,卖唱挣了五百四十六。一共六千三百七十六块。那咱俩一共挣了多少?”
她拍拍脑门子,对木晨曦刚刚报的数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来着?唉,我怎么连这都记不住……”
本来算账可以算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开心的事情里起这么点波折,她心里又是一把鬼火被点燃,顿时就低下头去,两巴掌拍在沙发上,“我怎么连这都记不住?”
木晨曦知道她是又要发癫了,他熟,照顾她这么两个月,这个病他也熟了——花样百出,千奇百怪,说来就来。
她可以因为唱歌走了一次调就沉默不语二十分钟;
可以因为木晨曦身上的一个小污点,就把他的衣服搓十几遍;
可以因为忘了一件不重要的小事而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手锤梧桐树;
甚至可以因为在外面唱歌的时候听见嘴欠的路人说了两句怪话而大力弹琴。
有时候她是在跟自己较劲,她又会说维持期里没有那么难受。
好的时候什么都好,不好的时候又癫又作,虽然,她作是很温柔地作,癫也是很温柔地癫,心里有乌云,脸上无光。
木晨曦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掰得换了个方向,然后把她掰得躺下来,那家伙一身肌肉紧绷得像要抽筋似的。
木晨曦心里无奈着一声叹息,早已坦然接受了眼前这只受伤的百灵。
他让她把头枕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紧紧闭着双眼——是为了配合他。
接着,他就开始轻轻揉她的太阳穴,轻轻拍她的头,嘴里慢慢呢喃,“刚刚我说四月里我赚了六千二。”
她没说话。
揉了一会儿,敏敏终于软了下来,笑了,“刚刚我忽然觉得我好没用。”
“现在呢?”
她坐起来,“我觉得咱俩不错的啊,进账一万两千多了。”
木晨曦说,“扣了开支,还了信用卡,咱还剩四千多块钱。”
敏敏皱眉,“不是应该还剩五千多吗?”
“哦,这会儿你又记得清楚钱了。”
木晨曦笑着拿出一个快递,夏天要到了,你试试这个。
那包裹肯定是衣服之类。
她打开,是一件圆领中袖的连衣裙,不收腰的那种,领子又高,十分宽松,就是不显身材,“你这什么眼光?”
“医生说你最好不要穿一些约束感很强的衣服。”
敏敏莞尔,“我那边的医生也说过。”
说罢拿着裙子进了屋,片刻又出来,那真是一点不显身材。
下身就露着一截小白腿,上身,全衬托她那脸蛋了,身材那是一点看不出。
她说,“好看。”
他也说,“好看,不过,不要穿约束感强的衣服是什么原理?”
她傻愣愣一笑,“玄学。”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