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静谧下,城中一角。
王小二将火把熄灭,蹲到了许轻舟身侧,借着浅浅的星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询问道:
“许哥,这一年你都去了哪里,俺把这城里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你,还以为你~”
看着这个憨厚木讷的汉子,许轻舟抿唇笑道:“怎么,以为我死了。”
王小二摸着脑袋,傻呵呵的笑。
“嘿嘿,那没有~”
许轻舟勾唇道:“放心,我死不了。”
“那是,许哥这么猛,指定死不了。”王小二附和。
许轻舟给王小二递了一坛酒,“给。”
王小二为难道:“许哥,俺这还要巡察呢,不能喝酒。”
许轻舟挑着眉,似笑非笑道:“嗯...不给许哥面子?”
王小二一咬牙,“必须给。”接过酒坛,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豪爽道:“俺陪许哥喝,大不了受罚,领几个军棍的事。”
许轻舟举着坛,与其轻轻一碰,赞许道:“仗义,是我兄弟。”
“嘿嘿,俺敬许哥一个。”
两人饮了一口,对视一眼,前者摇头轻笑,后者一个劲傻乐。
来罪州的时间不久,才两年而已。
认识的人不多,有交集的更少,谈得上有交情的更是屈指可数。
王小二勉强算一个。
也许是自己真的老,所以和人间的人很少能交心了。
少年意气,早已随着岁月流年,渐渐消散,剩下的只有寂寥了。
瞥了一眼王小二身上的战甲,许轻舟拍了拍他的胸膛,调侃道:
“你小子可以,都当将军了?”
王小二挠了挠头,傻呵呵笑道:“呵呵,俺就是运气好,没死,也算不上将军,就是一个小营长罢了。”
少年书生微笑道:“山遁营的营长,可不简单呐,你很不错。”
“许哥,你就别调侃俺了。”
许轻舟喝了一口酒,莫名的问道:“小二。”
“咋啦许哥。”
“战打完了,你有想做的事吗?”
王小二怔了怔,有些恍惚,实诚道:“许哥尽说笑,这战怎么打得完。”
许轻舟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
“就问问,你是想继续当兵,还是回北境老家。”
王小二喝了一口酒,抱着酒坛认真的想了想,眼中充满向往,说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俺就回家,陪着俺娘,还给村里人打铁。”
许轻舟深深看了王小二一眼,打趣道:“不得娶个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吗?”
王小二听闻,杀伐果决的汉子,多了一丝羞涩,有些不好意思道:
“许哥,你又拿俺逗乐子。”
许轻舟故作严肃,“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娶妻生子,天经地义,怎么,你还害羞上了?”
王小二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却还是拒绝道:“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你想学和尚,清欢寡欲?”
王小二有些失落道:“不是,俺只是怕,到时候俺和俺爹一样回不去了,让人家和俺娘和俺一样,孤苦伶仃,还是别耽误人家了。”
木讷的汉子,突然的柔情,似比星河还要晃人。
王小二虽然之前大字不识,有些憨态可掬,可是人做的倒是还行。
许轻舟莫名感触,是啊,若是换做以前,确实如此。
可现在,总归不一样了。
他也突然觉得,自己那三亿行善值,花的挺值的,虽没有解忧的奖励。
可却也为千千万万人解忧了。
也算是福泽众生了不是。
拍了拍王小二的肩膀,许轻舟语重心长道:“放心,以后不会了,这里也不会在死人了”
王小二不懂,恍惚问:
“许哥,你说啥?”
许轻舟笑笑转移话题道:“没事,来喝酒。”
“好。”
王小二迷迷瞪瞪,却是没有多想,觉得,兴许只是许哥喝多了,所以说胡话了。
深夜风寒,幸得酒烈,倒也不冷,二人喝了许久,也唠了许多家常。
见夜深了,许轻舟站起了身,顺手递给了王小二一把铁锤。
“拿着。”
王小二有些懵,好端端的,他不明白许哥为啥送自己一把锤子。
迷迷糊糊也看不清,瞧着也就是黑乎乎一普通的锤子。
“许哥,你这是干嘛?”
许轻舟眯眼笑道:
“萍水相逢,你我也算有缘,我没什么好给你的,你不是说想回老家,继续打铁吗?送你一把锤子好了,就当是以后你结婚,我这个做哥哥的给你的随礼了。”
王小二那叫一个懵逼,烈酒微醉,傻傻的接过铁锤。
“许哥~~”
许轻舟拳头轻轻锤了一下王小二胸腔铠甲,发出一声闷响,打断了王小二的话,笑道:
“好了,别说了,以后好好做人,好好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额~”王小二持续木讷。
许轻舟转身离去“走了~”。
留下王小二一人,握着铁锤凌乱风中。
七分醉意,三分懵逼,十分迷糊。
垫脚喊道:“许哥,你去哪啊。”
“别喊。”
“哦。”
背对王小二,高高举起手,挥了挥,入了黑夜中……
看着许轻舟背影消失黑夜里,王小二收回目光,看了看手中的锤子,又在手里掂了掂。
墨眉一拧,觉得是有些沉。
“咦~还挺厚实。”
余光看到城角,晃着步子走了过去,对着城墙,重重一锤抡下。
“嘭!”
“轰!!”
土石飞溅,三尺城垛,顷刻崩裂,化作齑粉。
耳畔传来一声怒骂。
“卧槽,谁啊,要死啊~”
王小二溅了一脸尘土,瞬间清醒,醉意全无。
看看手中的锤子,看看眼前塌了一半的城垛。
整个人懵然,满脸的不可置信,恍乎如梦。
喉结滚动,惊声道:“俺滴娘嘞,这么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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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初春,惊蛰。
群山上白下青,荒原里草儿悄然露头。
迎面的风里袭来了青草的香,时见蝴蝶过山川。
春。
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惊蛰。
却是人族数万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今日。
本是阳光明媚,可镇妖城每个人的头上,却始终笼罩着一片厚厚的阴霾。
入眼的前方,应是暗无天日。
新兵已至,老兵严阵以待,战旗猎猎,长风里,战士们心里是忐忑不安的惊慌,眼中却又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何其矛盾。
今日是惊蛰,妖兽来袭。
而它们孤军而待,战事未开,脑海中一场血战却早已预演。
江渡站在十里城墙的最高处,正中央,长发高悬,黑甲红袍,笔直屹立,遥望远方。
只是。
士兵们等的是妖兽。
而江渡等的是先生。
忽然。
肃穆的气氛里,有人指着远方,高声喊道:
“快看,那是什么?”
众兵士寻声看去,惊骇恍惚于不同的脸庞上同时上演。
唯有江渡一人,倾起薄唇,眯起眼眶,笑意盈盈。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