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是人头,是残肢断骸。
周遭的一切皆被浓墨般的血色浸染,地上、墙上乃至石头缝里,尽是破烂不堪的人体组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厚厚腥气。
刚才还在说话的一群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毫无生机。他们缺肩少腿,身体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弧度,脸上嬉笑的凤凰面具破碎,有种华丽的破败美感。
地上的血水缓缓汇集至凹槽,流向那不为人知的暗处。
墓室里无比安静,静得可怕。
而尸体中一个沾染上血液的人,坐在其间,低头沉默,长长的青丝倾泻而下,跟着那些黏糊的液体,沾到他绝美的脸上。
鼻尖、眼角还有下巴全是艳红,居然在此刻显得无比明艳。
他抬头看一望无际黑色的天空,眼里满是茫然的无措。
片刻,眼里回过神来,他没有原因地笑了。
老夫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方走,一不小心摔个屁股蹲,好痛好痛,可能是刚才的打斗中,受了伤,伤口撕裂开来,汩汩血液往外流。
我看着发呆。
慢慢地伤口凝固,老夫再爬起来,往前面走。
十二个汪家高手,皆死在我的手里,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无聊。当我听见他们要张起灵命那刻起,我已经失了理智,像个疯子般地冲上去,凭着内心做想做的事情。
等我反应过来,看见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浑身伤痕,而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我咋一眼晃过去,为首的首领已经身首异处,头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他那张凤凰面具已然粉碎,成了渣渣。
哎,赶紧走赶紧走,万一被人看见了咋办,俺长十张嘴都说不清。
老夫跌跌撞撞来到一个隧道,好家伙,又得爬上去啊,这洞口也不比刚才那个大,万一又卡住了咋办?
这里没有张起灵,俺要是再卡住可没有人来抠了,半个屁股露在外面被后面来的人看见的话,来的万一是个基佬,呜呜呜,俺就不清白了啊!
老夫清不清白倒无所谓,但俺有老婆,俺结婚了,俺是有家室的男人,俺必须为老婆守贞洁!
俺蹲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不能往后面退,那里全是腥红的血色,也不能往隧道口爬,被卡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老夫一屁股坐的地上,抱膝缩头,像个等待家长寻找的丢失儿童。
“老婆,俺在原地等你,俺不乱跑,快回来吧。”
墓穴好黑啊,说实在的,俺不喜欢下斗,俺其实有点怕黑。四十年前的某日,老夫刚从德国留学回来,跑回家去见不着爹娘,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抛弃了,俺崩溃大哭,跑遍整个中国也没找到父母。
最后在沙城安定下来,靠着诓骗自力更生。
后面拜入灵虚子座下,俺以为自己找到落处了,有家了。
后来被逐出师门,师父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俺又变成孤家寡人,没有住处。
后来是梨园收留的老夫,他们看俺有几分姿色,看起来疯疯癫癫,以为老夫很好骗,打算培养成有名的戏伶去讨好权贵。
哈哈哈,他们想不到的是俺是个破锣嗓子,唱起歌来比乌鸦叫还难听,老夫发出声音来他们赶紧捂住俺的嘴,让老夫别开口了。
戏班子(恨铁不成钢):给我把他毒哑。
接着是学跳舞,好家伙,俺跳起舞来扭捏作态,好不滑稽。按红红的原话来说,像只学天鹅舞的大鹅,简直没眼看,还不如一把铁锅炖了好。
他们连忙叹气,将俺丢到西院一个没人的破烂院子里自生自灭。
俺又被抛弃了。
后面遇见张起灵,我两结婚,搬到梅园生活,细水流长的日子安宁,自此我再也不是孤家寡人。
每次摆摊回来,梅园灯火通明,万家之间有一盏灯为我而亮。
俺有回家的路,不怕再走丢。
就像现在,老夫与老婆走散,张起灵肯定在找,俺在原地等他。
“老婆,俺好想你。”
他会来找我。
我等着他。
他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