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蔓的母亲姬雪鸢,就是被关在这里。
如果不是暗影的地图,厉枭霆恐怕还真没有机会找到这里来。
在穿过层层的关卡之后,他终于到达了负三层。
海水浸泡的一片池水中,女人孤独得坐在唯一的礁石上,身上只穿了一套单薄的休闲装。
可即便身处这样的环境,她却依然傲骨依旧,不卑不亢。
厉枭霆似乎终于明白,为何蔓蔓身上会有那样与众不同的气质。
她的身上仿佛处处都有她母亲的影子。
“厉总,那肯定就是少夫人的母亲了吧?她们两人长得真像。”
姬雪鸢隔得远,听不清他们的低声谈话,只是隐约感觉到了机关门口传来的动静。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囚禁的生活,看不清喜怒和情绪,甚至连头也没抬,只是专心用岩石在地面画着什么,目光坚定而又冷静。
厉枭霆环顾四周,似乎没有任何路可以去到礁石中间。
而这一点赵屿也察觉到了,他脱下外套准备游过去。
姬雪鸢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来人不是送餐的狱员。
在赵屿扔下外套前,她阻止道,“别过来,这海水里被添加了化学药物,只要人一沾上,就会全身溃烂,直至死亡。”
“这……”他犹犹豫豫得不敢再下水,心想还好少夫人母亲提醒得早,不然他就死翘翘了。
难怪他们一路过来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机关,原来是因为海水中有这么一层猫腻。
而少夫人的母亲所坐的礁石周围,除了一张被子,什么都没有。
她就算是想离开,也离开不了。
厉枭霆朝身后伸手,“把金丝软银线拿来。”
赵屿在背包里翻找了一圈,这才将东西递给了他。
金丝软银绳是一根极细却异常牢固的绳索,特殊的材质能够让它蓄力射出很远的距离,牢固得挂在石壁上。
绳索从姬雪鸢所在的礁石穿了过去,厉枭霆将滑轨挂上,单手抓住,轻松滑到礁石上,稳稳落地。
“你是什么人?”姬雪鸢盘腿坐在地上,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依旧高贵动人。
“我是厉枭霆,是特地来接您回去见蔓蔓的。”
“蔓蔓?”她起身,“是她让你来的?”
厉枭霆点头,“这里不算安全,我先带你离开,一会儿在车上跟你解释。”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
帝都医院
林蔓蔓出院的时候,是厉战霖和唐婉莹还有厉曦月来接的。
厉曦月不清楚情况,撇了撇嘴道,“哥怎么回事啊,嫂子出院都不来接,这两天也没怎么看到他人。”
“你哥最近忙。”唐婉莹解释,挽着林蔓蔓的手,“蔓蔓,你能理解吧?”
她不是矫情的人,更何况她的身体本就没什么大事,只是厉枭霆不放心,非要让她在医院多住上一天观察观察。
“没事的伯母,辛苦你们亲自过来接我。”
“一家人就不说这些了,快走吧,我让厉管家准备了晚餐,等到家就可以吃了。”唐婉莹提醒道。
众人这才一起上车出发厉家庄园。
半个小时后,厉家庄园门口,两辆车从两个方向同时驶向庄园大门,停在了门口。
厉枭霆打开车门下车的同时,林蔓蔓也从后座下来了。
“蔓蔓。”
“你忙完了?”林蔓蔓的视线穿过他,落在副驾驶坐上那个削瘦的身影,“那是……”
“嗯。”厉枭霆握着她的手,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激动,“是你的母亲。”
“母亲?”林蔓蔓身形一颤,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她说不出是激动、感动、亦或者震惊,目光灼灼得盯着副驾驶的方向。
厉家二老和厉曦月也从车上下来,听到厉枭霆的话后,厉曦月也是一脸的错愕。
原来哥这两天都在忙着帮嫂子救出自己的母亲啊。
姬雪鸢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她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五十岁的年纪却一点也看不出老态,巴掌大的小脸上连细纹也看不到。
其实哪怕不用厉枭霆说明,他们一看到姬雪鸢,就已经可以确定他们就是母女。
两人长得实在是太相像了。
厉枭霆和厉家其他人主动退到一边,将空间都留给了两个人。
林蔓蔓站在原地,明明想要靠近母亲,双腿却软得乏力。
姬雪鸢缓缓走到她面前,美眸中带着欣慰和喜爱。
“真好,你长大了,还出落得这么漂亮。”
“母亲~”林蔓蔓终于喊出了这些年来她无数次想要呼唤的称呼。
思念涌出,她仿佛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孩童,涌到了姬雪鸢的怀里。
如同梦里无数次梦见过的场景一样,她哑着嗓子说,“母亲,我很想你。”
只是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得感受到了来自母亲温暖的怀抱,她身上独特的铃兰香,与她记忆里一模一样。
姬雪鸢红着眼眶,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母亲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唐婉莹站在一边,同为母亲,看到眼前终于重逢的母女,忍不住偷偷躲近厉战霖的肩膀抹了抹眼泪。
厉曦月撅着嘴,眼泪不知不觉得流下来,“嫂子一定很高兴,终于见到自己母亲了。”
就连厉战霖似乎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微微红了眼眶。
他伸手拍了拍厉枭霆的后背,似鼓舞,也似赞许。
能够带回蔓蔓的母亲,自家儿子一定也拼尽了全力,他也算是没有辜负他们的交代,全心全力得在对蔓蔓好。
“现在蔓蔓和她母亲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你赶紧请你丈母娘进屋,这外面站着多冷。”
厉枭霆听了厉战霖的建议,几人一起进了别墅大厅。
得到消息的厉管家已经提前把几个孩子都带下了楼,姬雪鸢刚一进门,他们就迎面小跑而来。
林清玥和林锦儿手牵手,奶声奶气得鞠躬喊道,“外婆好。”
“你们就是玥玥和锦儿吧?”刚才来的路上,林蔓蔓已经提前给她看过几个孩子的照片了。
只是两个小家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还真是难以分辨到底谁是谁。
林清玥穿着一件粉色的针织开衫,灰色毛呢小短裙搭配白色的长袜,主动上前一步,“外婆,我是玥玥。”
相比较她的大方,锦儿就稍显拘谨了一些。
她怯生生得跟着上前,眉眼间难掩羞涩,“外婆,我是锦儿。”
姬雪月半蹲着身子,伸手捏着她们的小脸,“真乖。”
见完外婆以后,两个人乖乖退到了一边,厉梓晟和季寒川一起走上前,礼貌得颔首鞠躬,“外婆好。”
看见两个外孙以后,姬雪鸢下意识得看向了厉枭霆,这两个孩子简直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当年蔓蔓怀孕的消息她在地牢中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事情起因到底如何。
如今孩子们都已经五岁了,而看厉枭霆刚才待自己的态度恭敬又尊重,想来她与蔓蔓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不一般。
“妈,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的。”
林蔓蔓的话音刚落,厉曦月立刻补充,“阿姨,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简单来说,我哥跟嫂子就是命定的缘分!”
“命定的缘分?”姬雪鸢看向她,嘴角漾起笑意,“这是什么意思。”
厉曦月刚要开口,就被厉枭霆提溜起衣领,“上楼去。”
“诶,不是,哥你干什么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她转头向厉战霖和唐婉莹求助,“爸妈,你们不管管哥哥吗!”
两人笑眯眯得摇头,“这可是你们兄妹俩自己的事情,别找我们。”
整个厉家庄园都充斥着重逢的喜悦和幸福。
……
晚上,厉枭霆和林蔓蔓一起送姬雪鸢回到为她准备好的卧室。
“您安心住在这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厉管家。”厉枭霆微微颔首。
“好,麻烦你们了 。”
“您说笑了,这里是蔓蔓的家,也是您的家。”
姬雪鸢微微一笑,眼底都是对厉枭霆的赞许。
有他陪在蔓蔓身边,她也能放心了。
此刻没了其他人,林蔓蔓踌躇了许久没能问出的问题,也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妈,父亲他现在……还健在吗?”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并不简单。
她刚刚失去了亲哥哥,如今虽然找回了母亲,可想要一家团聚的愿望大概永远也没有办法实现了。
她想知道她的身世,更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可以见到父亲。
姬雪鸢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底那抹无法抹去的悲伤。
“我先回避一下。”厉枭霆主动往外走。
“不用。”姬雪鸢叫住他,“枭霆,你留下,我没有把你当外人,你们过来坐吧。”
她走到沙发上,视线不知道落在了何处,空洞而又惆怅。
厉枭霆和林蔓蔓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坐在了她的对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凝重的气氛之下,姬雪鸢终于开了口。
“你父亲是薄家家主,薄肆。当年在c国是顶级豪门,那个时候我接到组织任务,需隐藏身份接近你父亲,伺机刺杀,只要能够完成这项任务,我就能够从组织隐退,过自由的生活,所以即便知道任务艰险无比,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以你父亲当时的身份,我接近他并不容易,而他自己的身手也在我之上,所以我只能隐藏身份,应聘成为你父亲的助理,一步一步取得了他的信任,再找机会对他下手。”
回忆起过去,她沉重的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感慨,“只是我没有想到,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们竟彼此心生情愫。后来我主动跟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他非但没有责怪我,反而坚定得站在了我身边,最后为了帮我逃脱组织的追杀,意外失踪。”
那时候,姬雪鸢已经怀上了林蔓蔓,他们都很清楚如果落入夜袭组织手中,孩子一定不会有机会出生。
他们拼尽全力,也不过是想要过正常的生活。
听到这里,林蔓蔓对夜袭组织的恨意更加浓烈。
母亲因他们被囚禁了这么多年,哥哥和父亲也都为了保护她和母亲,惨遭毒手。
如果说过去与夜袭组织之间只是互相试探,那现在,这些恩怨已经足以用“深仇大恨”来形容了。
看到林蔓蔓微微发颤的身子,厉枭霆握着她的手,宽慰道,“既然是失踪,就有活着的可能,不管怎么样,不要放弃希望。”
在他的宽慰下,林蔓蔓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两人一起向姬雪鸢道别后,厉枭霆又把林蔓蔓送回了卧室,这才独自去到书房。
屋内一片漆黑,那扇被打开的窗户灌着寒风,吹得窗帘发出一阵闷响。
黑暗中,一道身影从书房右侧走出,恭敬得颔首,“门主,您找我有事?”
“关于薄家家主薄肆,你知道的消息有多少?”
“二十多年前,薄家家主就已经去世,对外宣称是病逝,但业内都知道,他是被害的。”
“他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男人摇头,“并不确定,因为目前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那就查,如果他还活着,想尽一切办法护他周全。”
“是!”
……
姬家
姬月明坐在书房的椅子里,在听完手下的汇报过后,气得将手里的咖啡杯砸碎在地。
“一群废物东西!林蔓蔓都已经自投罗网去了夜袭组织,竟然还是没能抓住他,这些年我捐给夜袭组织的钱,当真是喂狗了,养了一群这么垃圾的玩意儿!”
手下被咖啡杯狠狠砸中,却一声也不敢吭,默默低垂着头继续汇报,“她能逃跑,好像是因为慕先生。”
“慕先生?”姬月明错愕不已,“是慕奕承?”
“是的,姬小姐。”
“慕奕承果然还是发现了!这个家伙为了他妹妹,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双拳紧握,眼底的恨意和愤怒越发强烈,“人抓到了没?”
“为了炸毁桥梁,他跟夜袭组织的人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