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乐和周港实打实的谈了三年。
这三年间,何落保持着每周五次,每次两小时的笛子学习,次次课程结束,都会正大光明的,以他弟媳婿的身份跑去周港教钢琴的教室观察五到十分钟。
就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瞅了三年。
居然还愣是没看顺眼。
就因为当时池乐刚开始恋情那阶段,跟说周港不用对外介绍他们的关系,周港就真的对外宣称只是朋友的那回事。
哪怕现在已经全范围的公开了,哪怕周港早就接手了这个家里厨子的岗位,逢年过节甚至是周末,都会很有条理的置办一大桌子美食,来投喂家里另三位平均厨艺只会红烧排骨,炖鸡汤,西红柿炒鸡蛋的成员。
这三位中,作为厨艺最低分的何落,顿顿都是吃的最多。
却也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才能对厨子,也就是周港,抱有短暂的敬畏之心。
这点子敬畏,还有六成都是对着美食,剩下四成才是对着周港。
“过几天七夕,姐姐都要办婚礼了,你再看不惯周港也憋着。”池安扎着围裙坐在地毯上,摆弄新买的扫地机,“还有那猫,三年了,埋完屎尿屁.股毛上还粘猫砂,你好歹教教。”
何落半年前盘了两个水果店,从那以后家里水果多的吃不完。
池安不许他吃不新鲜的,他也怕不新鲜的水果带回来池安会吃,于是家里一直都是成箱成箱的好果,回回一次搬三五箱回来,头两天切果盘吃,三天过后一看不怎么新鲜了,就开始榨汁喝。
吃惯了美食的何落,如今别说回味虫族的罐头了,连西餐日料都不爱搭理,没曾想早年在虫族损伤的味觉,在某种程度上依旧没有恢复。
吃上挑剔了,对喝的东西却始终不怎么讲究。
水果榨汁,苹果梨混着香蕉和大青枣,榨出来一杯稠的挂壁的东西,兑上冰可乐,就那么往肚子里喝。
偏偏肠胃好,还从来不会拉肚子。
这会儿仰头干了大半杯,把剩余的怼池安嘴边,“没有看不惯他,前几天我不还给他送礼了,就是总觉得他不纯粹,觉得他和姐姐不是爱。”
池安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那所谓的果汁,发现这家伙榨汁的时候青枣居然都没去核,榨汁机能活这半年也是命大,“我懂你的想法。”
不知道虫族里其他雌虫是如何看待“爱”的,何落很执拗,他认为爱是坚守,看上了,就不放过,在一起了,就是一辈子,或是相守一辈子,或是分隔两地思念一辈子。
这个爱,要纯粹到,爱伴侣的缺点,优点,爱他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要爱到去学习伴侣使用的文字,爱到科一挂四次也要考驾照只为了接送伴侣上下班,爱到放弃飞翔的本能,爱到鸳鸯浴时特意调高的怕冻到伴侣的洗澡水……
这些爱里,夹杂着情,充斥着欲,或有短暂的矛盾,却不会有丝毫的动摇,更不会让世俗的贪欲,那些对物质、名利、地位的无休止追求掩埋最初始的悸动。
这是何落认为的,纯粹。
于是,哪怕他接手了池安全部的小产业,哪怕他口口声声说要藏私房钱,可是每个月的盈利,一分不少的留在卡里。
但凡听见池安又要开启什么项目,就巴巴的往上递。
生怕少了那三瓜俩枣,池安就又要为了谈什么合作,像池乐说的苦日子里那样,去跟人喝酒喝到胃出血。
很多很多看似不经意的,何落也从来不会提及的事情,就是他在这段“爱”里,自认为应该做的,应该对池安的好。
一如池安雷打不动每天上班前张开双臂由他上下其手的拥抱,下班回家后扬起任他舔舐深嗅的脖颈,晚餐后手牵手出门遛弯儿消食时提前准备好的,给一定会在小吃摊上吃零嘴的何落擦嘴的纸巾,和知道何落要出差连夜处理工作,处理不完带在路上也要陪同何落出行时,敲击键盘那清脆的声响。
这是何落认为的爱。
这是何落体验到的爱。
他便认为爱本该如此。
从说出那句“我不会放过你”之后,何落便从未想过放手,不放池安这个人,不放这段感情,更不会放任两人之间的爱沾上灰烬,走向变质的阴暗面。
何落口中纯粹的爱,是他觉得,非常容易做到的,且一直以来都践行的完美的爱。
而周港不同,两家在经济上差异较大,周港家里条件其实也不差,要不也不会培养出来一个弹钢琴的大学生。
不过或许就是因为培养出来了个弹钢琴的,周港的父亲又是小学教师,总归是沾了些书香音乐的雅,头两次见家长,周港的父母不太能瞧得上池乐这个比他们儿子大了近十岁,还穿戴的活似个暴发户的没结婚手上钻戒就亮闪闪直戳人眼球的儿媳妇。
后来池乐和池安提出要周港来池家做上门女婿,周港的母亲更是好一通闹腾,很是说了些不能入耳的话出来。
在闹了几场不愉快之后,池乐本身就不高兴,偏偏周港的弟弟又知道池乐找了何落这么个男媳妇儿,给家里一说,那“书香门第”更是对池家避如蛇蝎。
可是再后来,前后也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时间。
周港自己哄着池乐,又在家里耐心劝说,反正,大概率是提了两嘴池家具体的资金情况吧。
转瞬之间,上门女婿也做得了,也不嫌池乐年纪大了,甚至开始夸池乐找的男媳妇儿长得真俊啊。
池安倒是早料到了这样的转折,他详细了解过周港,知道这男人虽有些搞艺术的孤傲,可到底也是明白没有家庭托举在社会立足乃至向上攀爬的不易,知道他就算是装,铁定也要装出十分深情来的。
更何况,池乐保养得当,岁月几乎没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有资产有能力有姿色,就算是不算计钱财,周港也没道理不喜欢。
当然,足够优秀,足够有底气的人,例如池乐,其实压根也不缺谁的喜欢。
也就是去年周港做的绝,自己跑去整了协议,那协议签了字儿,婚后图不了池乐半点儿钱不说,离婚后还要净身出户。
且不提这协议有没有具体的法律效益,反正他这份儿心,加上可能在池乐那儿还做了些其他更显诚意的事儿,才没分手,今年池乐一不小心有了宝宝,还临时决定搞个婚礼,圆一圆小时候穿漂亮婚纱的梦。
池安自以为非常自然的推开嘴边的果汁,抬手替何落擦去嘴角的残渣,“云落,没有那么多纯粹的爱,姐姐和周港也是爱,只是爱的没那么深而已。”
“大部分情况下,能把自己拥有的重视的一切,交付给伴侣六成以上,就是合格的。”
“缺钱的给时间,算爱,缺时间的给钱,算爱,缺时间又缺钱的,肯陪伴肯共苦肯共筑未来,也是爱。”
何落看着池安,又低头看杯子里几乎一口没少的果汁,默默拿起桌上的葡萄开始剥皮。
剥完了,塞到池安嘴里,又伸着手等着接籽儿。
池安把下巴放在他手上,“还缺一句。”
“我不一样,我得到了你交付的全部,自然会给你我的全部,我珍视的,拥有的,物质,情感,信任,一切的一切。”
何落伸手来他嘴里掏葡萄籽,顺带着敲了一下门牙,超小声的嘟囔,“明明没有……”
池安听的清清楚楚,可能是嘴里的葡萄汁太酸了,酸的头晕,总觉得不真切,便倾身过去,“没有?”
“噢。”何落加大音量,“哪里有?两年前就说要给我养狗,这都四年了,狗呢?”
“狗……你还要提狗……那猫砂每天都是我在铲,水碗和食碗也是我在洗,你总是要在沙发上这样那样,我怕你感染,下班回来撅着屁.股提前给沙发除猫毛消毒,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养狗?”
池安太阳穴突突的跳,“也不是不能养,我答应了一定是会兑现的,不过你记四年,你好歹提醒我一下,说的像是我骗了你四年一样。”
“那明天。”何落整个扑上来,挂在他身上,“零食店后面那条街有个流浪狗,腿被人打瘸了,好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