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何落的“锅盖理论”,有效缓解了池安的焦躁。
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把池乐说的话放在了心上。
周六一早要开车回老家,晚上从池乐家回去,池安没再由着何落闹腾。
他洗漱完,强行分泌高浓度信息素把求安抚的何落给哄睡,然后走到门口,从玄关处开始看。
一点点查看这个家,家里的摆设,用具的颜色,新添置的物件儿。
试图通过这些来反思,自己是否,真的如池乐所说的那样,对何落习惯性掌控,却并不十分关怀。
玄关处新增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次性口罩,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独立包装的一次性手套,方便何落外出吃街边小吃时清理手上残留的气味和油渍。
鞋柜里强行塞入了一个竹编筐,里面放着何落每次去公园时硬要捡的石头、枯叶和树杈子,甚至还有两个嘎嘣脆的蝉蜕,以及几颗松果。
客厅里更是不成样了,原先的简洁不复存在,柜子里堆满了零食,以前总是空无一物的桌面上也四散着开封了的零食。
平板用完了也不关,用来充当平板支架的居然是一个开了口被喝光了汤的橘子罐头。
地毯上团着何落的小毯子,在虫族的时候,他就喜欢拎着个毯子在家里到处巡视。
这个习惯在池安的纵容下愈演愈烈,家里如今少说有十二三条毯子,各种颜色各种材质,被何落很不讲究的分散在家里各个位置,偶尔抽风,还会把池安的枕巾取下来当小毯子用,午休时盖完肚子再给池安装回去。
原先总是空荡的冰箱冷冻层,如今塞满了各种肉排和虾,雪糕和冻水果。
厨房台面上突兀的横着一把斧头,是前几天何落第一次学习网购,买回来的防身用具,他说如果有敌人破门而入,斧头放在的玄关处容易被敌人拿去,放在厨房里最合适。
于是这几天池安每次下厨时,都要先给这把崭新的斧头挪个窝,并在吃过饭收拾完厨房后,恭恭敬敬的把斧头大哥请回何落指定的原位。
窗户正对面,原先池安用来办公的桌子,如今堆满了各种学习用具,看网课的笔记本电脑,电子词典,点读笔,散乱的笔记和便利贴。
书柜里,生意经古诗文和计算机技能书籍里,夹杂了许多小学教程和绘本。
看到这里,池安的心情已经彻底平静。
他微扬起下巴,发自内心的觉得何落说的很对,确实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对何落有掌控欲,而何落实际上也以一种强悍的入侵速度融合进他的生活空间。
他打着关心的名义时刻监控着何落的行踪,而何落也十分贪恋能够全天候掌握他的动向,并为他肯抽空接送上下学而感到欣喜。
嗯。
天作之合。
天生绝配。
柔情蜜意。
神仙伴侣。
至于池乐的担忧,大可当做耳旁风,不必过多在意。
毕竟,池安捞了沙发上一条毯子,拎着往二楼卧室走。
毕竟,池安的控制欲只会施加在渴望被控制的何落身上,再也分不出多余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精力去对着外人发疯,这种在虫族重压下产生不正常的心理便不存在危害社会的可能性。
被何落传染成单线程脑袋的池安,用短短五分钟给自己的不正常寻找到合情合理的借口。
他推开卧室门。
瞧见何落在他常睡的地方蜷缩成了一团。
压着脚步绕到床的另一边,小心翼翼的躺下,又把毯子塞进了被子里。
不是年不是节的,虽说是周末,高速路上也不会太堵。
周六早上,各自在家吃过早饭,池安才开车带着何落去接池乐。
姐弟俩通常没有隔夜的矛盾,昨儿饭桌上简单几句口角,已经默契的被翻篇。
“小何今儿穿这么帅呢!”池乐拎着大包小包下楼,把东西塞池安手里,就攥着何落的俩胳膊开始聊。
“长得帅,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这一比较,前儿那羽绒服太臃肿了,从老家回来,我带你去一家店,定制两套香云纱里层皮草的小袄……”
拉着胳膊聊着就上了车。
池安把东西收进后备箱,一抬头外头哪儿还有人影,撇撇嘴,这幸亏何落是长成了天仙,要不姐姐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接受。
这如今家里一个赚钱养家的亲弟弟,一个貌美嘴甜气质佳的干弟弟,池乐指定是不闹腾了。
何落坐在副驾驶,上车后就一直扭头跟池乐说话。
“要不找个地方停车,你上后头来坐。”池乐说着还来了劲儿,“我昨儿晚上收拾屋子,找出来好多池安小时候的照片,都存手机里了,你过来我给你介绍。”
要是其他事儿,何落指定不会过去。
可提到池安的照片,他就来劲了,眼神晶亮地盯着池安看。
“……行吧行吧。”池安只得停车,放他过去。
“怎么还拎个毯子?”池乐瞅着他手里的小毯子,“是不是买的裤子不够厚实啊?腿冷?老家都不开空调,冷可不行,待会儿找个商场先买两条秋裤吧。”
“不冷。”何落说着,举起毯子凑近鼻尖深吸了一口,“池安的气味,喜欢。”
池乐的表情瞬间变了。
池安抬眸,从镜子里看了池乐一眼,就知道她又要误会什么,连忙解释,“这可不是我逼他,非要他沾上我的味道,我心还没黑到这个程度。”
“雌虫不喜欢陌生人的气味,离开熟悉的环境精神会很紧绷,精神力就会混乱造成疼痛,闻着我的味道会放松些。”
其实何落非常擅长忍耐疼痛,去陌生环境也不喜欢带毯子影响战斗力和反应能力,他更喜欢空着手,遭遇危险时能立刻保护雄主。
不过那毯子昨儿池安在怀里暖了一晚上,气味在雌虫的鼻子闻着实在太过浓烈,何落一时就没舍得丢家里。
听完了解释,池乐表情迷茫了几瞬,“这样啊……”
一听何落对池安这么依赖,她约莫可能也觉得前两次的话说的过了,沉默了会儿,从包里捞出来两颗糖,剥开递到池安手里。
池安笑笑,接过来吃了。
薄荷味,提神的。
现在高速都通了,村里市里的路也都修整了,车子跑的快,回老家其实顶多四个小时就能到。
就这么点路程,一来一回不多费事,池安和池乐却也不总回。
等车子下了高速,准备往村里走时,车里气压就低了下来。
“姐姐。”何落打破了沉默,捞出手机,“能把照片发给我吗?”
“行啊。”池乐也跟着捞出手机,“这些照片都是好早以前拍的,池安长大就不愿意拍照了,一看见镜头就臭着个脸……”
池安开了一路的车,有些累了。
原本想着找个小商铺,停车歇歇。
听见后头两位又聊了起来,还聊的是小时候的话题,又强打精神,想快些到地方,看完了爸妈连夜回去。
他还是不太想住村里那些亲戚家,不想让池乐和何落听见闹心的事情。
“池安高中的时候学校规定的时间紧,洗头都是早上急匆匆就着水龙头冲。冬天也这样整,那时候学校也没给配吹风机,他一早湿淋淋的去上早自习,结了一头的冰碴子,强撑过两节课就烧迷糊了,这张是我去给他送药的时候拍的,看这小脸红的……”
“这张也是高三,一模考还是二模考成绩不理想,那时候他想考的是师范,免学费,其实那次的分数也够,他还是怕考不上给我增加负担,放月假回家看见我炖的肉,边吃边红眼,愁的大半夜蹲院子里挖洞。”
“其实后来他考的特别好,都说上师范亏了,还是选了要交学费的更好的学校,年年拿奖学金,还提前了一年毕业。”
“看见这老房子的照片,都快认不得了,老家的宅基地后来都让亲戚占走了,早两年都扒了旧楼盖新房了,看不见了……”
这些话听在耳朵里,池安很不好受。
其实他是儿子,父母走的时候他也不小了,争一争都是能争过来的。
可……现在也不缺房子,不要了算了,反正那地方是个伤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