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祝融府,大家正在象瞅怪物般看着应龙……
本来,当应龙说或能成功的时候,若非适才土遁颇为奇异,而且明知危险,亦无所惧,恐怕早有人出言呵斥他了。
连五大族族长都感到极其棘手,一个赫胥族的小执事居然大言不惭,出门没吃药吧。
风姬脸一沉,这小子还真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结果……
所有人面面相觑,惊愕过后,五位族长的嘴角同时翘起,风姬美眸流转,飘落应龙身上的视线,第一次多了抹柔和。
浑庾拊掌朗笑道:“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目光中满是欣赏,做梦也想不到,应龙就是他苦苦寻找的仇人……
“不错!”祝融也赞许地点点头,又道,“那便只差虬符了,大家有何良策?”
屋内气氛再不似之前消沉,“去偷!”一人踊跃道。
“随象必然时刻贴身收藏,如何近身?!”
“我不能再隐瞒了,我和随象老婆熟,虽然她很猛,但我愿意舍身一试!”
“我有药,很管用的,兄弟,我愿意大把大把支持你!”
大家七嘴八舌,激情高昂。
“好了,好了!”浑庾举手虚按道:“这个事,我来吧!”
于是,虽然不敢说万无一失,但就目前来讲,一个环环相扣堪称完美的计划悄然成形……
只剩下一个最让人头疼的事情,葛天望向应龙,“天玑阁巧夺天工,时间很紧,你可能记熟吗?”
“我要说够呛行吗……”应龙弱弱问道。
“不行!”群声齐喝。
白塔王宫,尊卢站起身,缓声道:“就按咱们商量好的,各自尽心,我看浑庾他们如何能争!”
“嗯!”随象轻轻吁了口气,“此番虽有祝融葛天同盟,浑庾仍是输定了!”说罢,看辛格候立殿门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禀王上,据邑令报,赫苏府从贫窟带走的女子,身份隐秘,但应该是十余年前出现的,我已命邑令继续查访,恐王上着急,先来回奏!”
左首临魁旁边一人,高大挺拔,有棱有角的脸庞轩岸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刚欲起身,闻听之下,骤然一僵,但仅仅一瞬,随即如常,却被随象眼角余光瞥见,转头道:“稷慎族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吗?”
“呵呵,”稷慎笑道,“我只是觉得你的消息,真够灵通啊!”
“值此关头,岂能不防!”
“好了!”尊卢摆摆手道,“时间很紧,大家各自筹备吧!”走了几步,又回头对随象道,“王上,希望我们能保持坦诚相待!”
“自然,”随象颔首道,“不如此,大计岂可成功?!”然后冲稷慎意味深长地道,“稷慎族长,你说呢?”
俟三人走出殿去,随象对辛格吩咐道,“务必查出那女人和孩子的底细!”
“是!”
夜,随象府,天玑阁,阁门洞开。
随象温声对身旁一人道:“祖明虽叛,与你无关,有功当赏!放心进去吧,可随意挑选一件我族宝物以作奖励!”
“什么都行吗?”那人大喜道。
“自然!”
“谢谢族长!”那人登阶拱手而入。
背影消失,阁门自动悄无声息地关闭,不一会儿,整座天玑阁倏地一亮,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阁门再次打开,不远几步之外,已无人形,一滩血肉。
随象微微颔首。
每年,都会进行一次,以试天玑阁法阵是否正常运作,今年更是提前了……
“虽然无妨,还是辛苦诸位长老!”随象缓声道。
阁前,八位金袍老者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居然俱为金丹……
翌日清晨,应龙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后日,各族将齐至都邑,举行禅选,也是六族最终确定下来,潜入天玑阁的日子,而他则要记住天玑阁所有四重三十六件法器的法阵布置,时间紧迫,不眠不休,跟着葛天学了整整一宿,身心俱疲。
毕竟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和中州了……
唯一让他感到兴奋的是,葛天浩瀚渊博,这一晚,获益匪浅,如果说,以前,他的法阵造诣如奔流的江水,现在却仿佛看到了无垠的海洋……
再过两个时辰,他还要赶到浑庾府,随象将亲来吊唁伏屠,那里会有一个恰当的位置,去看清随象的音容举止。
应龙不禁暗暗哀叹一声,现在上吊还来得及吗?!
“好了!”葛天望了眼窗外天上越来越炙热、耀得刺眼的日头,对应龙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去吧!”
乳白色、微带浅灰纹理如云的白云石砌筑的高垣宅邸,前庭空旷的明堂中,大梁吊悬长明灯,半尺高的火苗嗞嗞燃烧摇曳着,伏屠裹着麻布的尸身躺在灵床之上,长长的供案摆放着五谷、米酒,堂前已竖立起三丈魂幡,幡旗迎风猎猎飘动。
长号呜呜,木鼓铿锵,十余名巫觋持矛绕灵床俯仰踏节而舞,边舞边歌: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人如朝露,谁伴独栖;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人如朝露,谁伴独眠;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人如朝露,谁伴日夜?
夏之日,冬之夜,人死一去何时归!
歌声雄浑悲怆。
应龙站立不远之处,耳边听着,心中也不禁油然生起一丝戚戚,目光环顾,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这两日赶到都邑的各族族长,纷沓而来,皆着缌麻,围聚庭院。
浑庾面含哀容,率众族人揖礼相迎,人群中,风姬骊戎亦在,风姬默然伫立,远远望着灵床上伏屠僵冷的尸身,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应龙偷偷瞧了一眼风姬旁边的骊戎,骊戎的目光正落在风姬身上,一如平常,柔和而温暖……
胡思乱想间,铜磬鸣响,府门外一片喧哗,浑庾忙率众族人趋步迎出,不一会儿,一人锦绣金袍,头戴卷云冠,众星捧月,走了进来,所有人同时齐齐躬身施礼,“见过王上!”
原来这就是孤竹国的国主随象吗?
见随象摆了摆手,随即吩咐道:“呈上来!”
随从们高声应命,四人一抬,整羊,整猪,束帛,圭壁,陆续摆放在供案之前,随象缓步走上石阶,沉声道:“伏屠,国之忠勇之士,死者已矣,哀之不尽,吾之悲在不能明察左右之佞贤,而致国士之夭亡,吾为痛泣,亲为泪伤,酹洒以祭,伏惟尚飨!”
号角呜呜,木鼓响震,巫觋再度且歌且舞,随象为首,诸人依次祭拜,应龙混在人群中,从随象入府后,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随象似有所觉,转头瞅来,忽听一阵轻咦之声,应龙与随象俱不由得看去。
但见一股旋风倏地平地而起,越过众人,在浑庾周遭稍稍盘旋,卷向风姬,留恋良久,奔南而去,风姬静伫仰首,望着远远卷去的旋风,眼泪簌簌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