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秋月的话还没说完，彭蠡的酒就醒了几分。
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反思之色，只有浓浓的怒意。
“怎么，兰师的意思是，这都年底马上过年了，彭某连和弟兄们庆祝庆祝都不行是吗？”
兰秋月的目光锋利如刀，面对彭蠡的质问，完全没有恐惧的意思：“彭将军，你莫要忘了，兄弟们都曾经是穷苦百姓。”
“是因为我们‘下济苍生’的宏愿打动了他们， 才会选择追随我们，可如今几位富贵了，反倒开始压迫曾经的同胞了吗？”
彭蠡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吓得舞女们动作一顿：“兰秋月，我尊称你一声兰师，是因为我敬重你的为人，你不要不识好歹。”
兰秋月示意乐师舞女退下，随后抬头看向彭蠡：“彭将军，我原以为你是明事理之人，没想到也如那些人一般作风。”
“若彭将军执意如此，将来的路，恕兰某不能奉陪了。”
“兰秋月，你在威胁我？”彭蠡死死地盯着兰秋月，咬牙一字一句的问道。
尽管兰秋月容貌和她名字一样宛如春兰秋月般引人注目，但此时此刻彭蠡的内心只有怒意。
兰秋月的声音依然果决：“我只是希望彭将军能够仔细思考一下，你如今的权势来源于谁？”
“你的权势不来源于我，也不来源于在场的某人，而是来自汉军数十万弟兄的拥戴，来自北境千万人民的选择。”
“我希望彭将军不要迷失本心，仅此而已。”
彭蠡似乎冷静了许多，他没有继续和兰秋月争吵，只是沉默的啃着苹果，良久，才开口说道：“兰师说的有道理，本将军会记住的。”
“不管如何，这宴会已然开始，兰师还是先享用美食吧。”
兰秋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必了，兰某今日胃口不佳，先行告退。”
说着她便转身离开了宴会，彭蠡呼吸粗重的喘息了几下，最后一声怒吼，将手中酒杯摔的粉碎。
目睹这一切的姜尘沫并没有插话，从这一刻开始，这两人已经离心离德，距离分道扬镳恐怕也不远了。
之后的宴会进行的很平淡，而且结束的也很快，在场的众人基本上都没怎么说话，彭蠡原本准备的祝贺词也没能念出来。
不过按照约定，姜尘沫再过几天也就要离开了，因此她对这些东西也不关心。
只是第二天时，兰秋月来向她辞行：“很抱歉将姜小姐卷入这一切，如果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会邀请姜小姐加入汉军。”
“原以为汉军都是志同道合的义士，没想到公义最终还是没能战胜权利。”
“彭蠡已经不满足于‘将军’的名号了，昨日宴会结束后，他自封汉王，可以预测到，如果汉军真的打败了大燕，他必然会选择称帝。”
“不过今后兰某不会再帮助汉军了，这个世界需要人拯救，但那个人不是汉王，也不是汉军这些将领。”
兰秋月这一手断舍离比姜尘沫想象中还要更干脆利落，快刀斩乱麻，不留一丝怀念。
姜尘沫问她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兰秋月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再过半个多月就要开春了，我想去江南亲眼看看，万物复苏时的生机勃发。”
她说的自然不是指草木苏生，她指的应该是真正的天命之人。
姜尘沫没有干涉她的想法，她与兰秋月萍水相逢，但理念却不谋而合，两个月来，她二人的关系反而不错。
如今兰秋月要离开，姜尘沫也不会在汉军驻留太久了，等过完年，她要先回洛城与姬毓晗赴约，然后去皇宫接秦妤宁。
她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不过大多都已经留下了后手，不需要太担心，就算有所疏漏，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兰秋月离开名都，向着南方去了，她是神女下凡，游历世间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姜尘沫还寄宿在兰秋月的住处，如今兰秋月离开，住所被彭蠡收回赏赐给了别人，姜尘沫便一下子无家可归了。
她被人视为兰秋月的派系，兰秋月一离开，她自然不会多受待见，在这段时间，她只能暂时找个客栈寄宿。
期间彭蠡派人试探她的口风，但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这让彭蠡很是不满。
时间匆匆而过，春节很快就到达，城中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四处都充斥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不过这与姜尘沫无关，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以往虽然也在这里过过几次年，但那时至少还有友人在。
如今外面的热闹反而与她没有多大关系，而她决定趁此机会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自己该去履行自己的约定了。
当姜尘沫提出要离开时，彭蠡表现出十分的愕然和抗拒，并且竭力想要挽留住她，但姜尘沫去意已决，又怎么是他三言两语就能留下来的？
怒火攻心的彭蠡没有细想，立刻指挥手下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她，双方大打出手，结果自然是被姜尘沫一一放翻在地哀嚎打滚。
姜尘沫也看明白了，彭蠡这个人目光很短浅，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这样的人不会长久。
看着又一员大将离去，汉王彭蠡只能无奈的继续“摔杯为号”。
……
冬天的天虚山白茫茫的一片，就连山涧都被冻成了冰面，只要拿上溜冰鞋，就可以立刻把水面当成滑冰场。
姜尘沫再一次造访天虚山，并没有再被人拦下，穆长清似乎预料到她会来，早早就已经站在门前等候，见到她到来，连忙向她招手。
“姜小姐，你总算来了，姬小姐已经等待多时了。”
姜尘沫不觉得自己来的迟，她从名都离开之后可是乘坐六麟帝辇过来的，前后花费了不到五分钟。
所以只能说明姬毓晗来的比自己想象中更早，不过还怪巧的，两个人居然都选择了在这一天见面。
“姬小姐说她在老地方等你，没有告诉我在什么地方。”穆长清继续充当传话筒，提到姬毓晗正在等待姜尘沫的到来。
姜尘沫这下总算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姬毓晗邀请自己赴约的地点，毫无疑问就是自己初来时落水的水潭。
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穆长清，那里其实也是她和穆长清第一次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