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王熙凤带着夏守忠离开了南王府。
颜氏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无比的敬佩和崇拜!
半个时辰啊!
王熙凤借着一碗冰酪,便把她的心腹管事提拔成了南王府二管家!
接着又暗示了王子服,那二管家便被叫着一起巡查府邸,大管家便被查出徇私枉法,被直接送去衙门。
再然后,二管家便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儿,接受了自己的指令,立即派人出城去把自己已经嫁人的两个陪嫁侍女和八个陪房媳妇全都叫回来。
“若是这样你还不能拿捏住这座王府,那就算我瞎了眼,白认得你了!”
王熙凤娇嗔着说着,转头却又把她托付给了王大人,又定了七日后再来一趟,这才放心离去。
七天。
自己若是不能在七天内把这座王府搓圆捏扁,那还真就别守这个寡,直接请旨回家再嫁得了!
颜氏下意识地学着王熙凤挽了挽袖子,吩咐心腹侍女:“把账房叫来,还有家丁册子。”
她得趁着婆母和甄太妃叙旧叙的又说又哭、天昏地暗的时候,提前预备点儿什么。
王熙凤和颜氏的小动作,其实瞒不过甄氏和侯氏。
两个历经风雨沧桑的人相对着歪在炕上,一边落泪,一边低低地诉着衷肠。
甄氏低声问侯氏:“怎么没去请侯家来给你撑腰?”
“我有什么腰需要撑的?”侯氏心灰意冷地落泪,“王爷回来便打我的脸,又当众骂我,说孩子都是我教坏了。
“那时候,我羞愤欲死,自缢不成,又削了发。
“这样一出一出地闹,我娘家又没死绝了,也没离开京城,他们难道都没听说不成?
“可是呢,都在前头帮着料理孩子的丧事,没一个跟王爷聊聊,然后进来安慰我的。
“——我就像个弃子,早就被他们抛在了脑后。他们就只要巴结住王爷,不让我这正妃之位易主,就够了。”
甄氏长长叹息,低声道:“亲娘一没,什么兄长什么侄儿,就还不如陌生人了……”
一句话说得侯氏捂着脸哭。
甄氏抚着她的肩膀,又叹了几声,才低声又问:“王爷和太妃走得蹊跷,你没疑心么?”
“自然也有的。”侯氏哭了一会儿,缓过来了一些,擦了泪,道,“他们两个一走,南府就算是倒了。
“可我追究又有什么用呢?
“是能让皇上更看重南府一些,还是能给王爷报了仇、别人会更敬重我和儿媳妇这两个寡妇一些?
“最要紧的,是我根本就没有人手去追查。”
甄氏欲言又止。
侯氏低声又道:“更何况,我听说了的,北王十分愤怒,着人去查了。
“皇上也派了人去查。
“如今不过是还没有查到什么罢了。”
甄氏一听北王去查了,肩膀微微松了下来,随即想想,纤纤玉指轻轻往外指了指:
“你儿媳,跟王家长房那个气死祖母的孙女儿混在一处,你也不担心?”
侯氏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你在深宫,不知道真相。
“别说那孩子什么气死祖母,陈氏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遂低声把旧事说给甄氏听——她竟然连王家老太太的真实死因都知道!
甄氏听了大惊失色:“这陈氏,她是疯了不成?哪有这样作贱自己亲孙女儿的?何况他家最出色的大老爷,最心爱这个女儿!”
说着,气得捶床,“这真不怪王氏算计她祖母,若换了我,我只会做得更狠更绝!”
所以,知道了真相,依旧认定是王氏害死祖母——
侯氏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这感觉一闪而逝,只叹口气,轻声道:
“贵妃自从进了东宫,一直都守着规矩,不越雷池半步。
“后来还是太上夸她,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且这中间她又管着东宫后宫的诸事,进了大明宫,也在协理六宫——
“那孩子能干得紧!
“若是我那儿媳能跟她学个一招半式,日后我孙儿的后宅,我就不愁了!
“她有本事跟贵妃走得近,我念佛还来不及呢,是好事!”
甄氏无奈地看着她叹气:“你这人,我一直都说,我跟你好,也是因为你天真善良。
“可我替你担心,所以巴巴地非要从别宫过来陪伴,也是因为怕你太过天真善良。”
侯氏茫然:“怎么说?”
“你家这儿媳原先的确是个好的,端庄斯文,善良大度,从来对世子贤侄也都一心一意。
“那时候,你跟我闲聊时,却要防着她,我劝你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你不听。
“如今,贤侄横死,你们又唯有这个庶出的小王爷可以扶持。她难保心中没有怨气。
“早若是你依着王爷,真的把你这儿媳送回娘家,允许她再蘸,那也就罢了。
“可她青春年少,就为了你们霍家这与她半点干系皆无的血脉,就要把她后头四五十年都埋在此处,你能保证她没有恨意么?”
侯氏愣住。
甄氏叹着气,低声又道:“你是为了你孙子,你孙子是亲的。
“她呢?她为了什么?封诰?那算什么破玩意儿,咱们当了半辈子诰命的,难道心里没数?
“王家出来的这个贵妃心思最偏激古怪,为了自己能荣华富贵,连祖母、叔婶、姐妹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你儿媳跟她走得近了,这心性难道还能如先前一半单纯?!
“我跟你打个赌!
“王氏一定会教你儿媳妇怎么从你手里把王府的中馈夺过去!
“甚至还会教你儿媳妇怎么样把我困在这后院,只许我跟你说话,半个外臣都不会让我有机会碰上!
“——自然,这是正理,我也不会违了规矩去见什么外臣外男。
“但她却一定会死死防着我,不让我跟我娘家和其他故交好友有一丝来往!”
侯氏沉默下去,似是难以置信:“我儿媳最是个温柔良善的人,她不会的……”
甄氏冷笑一声,然后无奈地拍拍她。
两个人又说了许久,中间只吃了几口点心,连午饭都没传。
直到夜幕降临,颜氏才亲自来敲门,无奈地在外头问:“太妃娘娘,母亲,总要吃饭才好!
“母亲,太妃娘娘一路颠簸,十分辛苦。
“不如,先请太妃回房沐浴,您二位用些晚膳,夜里联榻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