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守忠亲自捧了圣旨,到南府宣旨:
“……着赐封霍伯生为南安郡王,嫡母颜氏为南安郡夫人,祖母侯氏赐为兴安郡主。”
并一系列对故去的小南王、太妃等人的额外加恩,又赐了新南王霍伯生的生母为郡君,与其父同葬。
王妃、世子妃、世孙自此日起便都升了一格,众人的称呼改变。
夏守忠又笑容可掬地告知颜氏:“昨儿趁着城门还没关,陛下就令人八百里加急,把您的信送去别宫了。”
颜氏忙道谢。
夏守忠又换了愁容,道:“只是回去之后,陛下又担忧太上皇听说了南府骤逢大变,怕是会伤心。
“所以也写了封信过去,建议看看能不能请甄太妃接了郡主过去,一起聚聚,说不定便能收了开解之效。”
颜氏一惊,忙跟着发愁:“这样自是更好。只是妾身恐要留在京里照看府邸和小王爷……”
“这有甚么的,一起过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嘛!”夏守忠传达完崇昭帝的意思,又略问了几句府里诸事,然后告辞。
王子服自是代替女眷们送他出去。
路上,夏守忠低声告知王子服,在那“郡君”自尽之事上,崇昭帝的态度。
王子服含笑:“原来陛下真的事必躬亲。这可是要受大辛苦的。咱们做臣子的,真是又心疼,又钦佩。
“既然如此,那以后南府及外头的消息,老夫便整理好了,都送进去给夏公公?”
夏守忠心头一热,刚绽开一个笑脸想要答应,旋即却又清醒过来,摇头道:
“陛下没让咱家管这个,那咱家就不该知道得太多。
“老大人还是交给陈铎吧。内寺正管,他跟咱家关系好,跟贵妃娘娘也有几分交情。”
王子服自是早就知道陈铎私下里已经认主王熙凤之事,见夏守忠并不十分清楚其中之事,心里对女儿又放心三分,笑着答应。
送走了夏守忠,王子服一转身,北静王正冷冷地站在他身后:“世叔,你替宫里收集外头的消息?”
王子服嗤笑一声:“对!我不仅收集京城的消息,我还收集军中的消息和外地的消息,尤其是东北、江南和福建两广!
“哦,我兄弟身边我还安插了人,所以现在连西南边军的消息,我也每天都能收到。
“整理好了,我每天都往宫里送,不仅送给陛下,还送给我女儿一份呢!”
北静王的肩膀轻轻松了松,声音软了下来:“世叔,你不要说赌气的话……”
王子服冷哼,大步往回走。
北静王忙又追上去两步,低声问道:“不过,世叔,先太子当年有一批暗线……
“后来我旁敲侧击地问过邓鄘李和风他们,他们都茫然无知,可见是没漏了痕迹。
“所以,世叔,那些人,是在你手中么?”
王子服停住脚步,冷冷地偏头看他:“北静王爷,敢问,此事与你何干?”
北王一滞。
“这批人,有,也已经隐姓埋名再不愿过刀头舔血的日子;没有,那就是扑风捉影害人全家的屁话!
“您一个安享尊荣的王爷,如今已然入阁辅政,您还想怎么样?
“先前掺合兵部,有其余三王八公给您做部属还不行,都辅政了,还想要暗线——
“北王爷,您自己想飞蛾投火,就自己去。不要拉上我们这些可怜人做垫背,我们不欠你的。”
王子服说完,甩袖要走。
北王脸上闪过一瞬狰狞,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苦笑低声道:“世叔误会了,小王绝无他意。
“只是觉得那批人凭空消失,不是什么好兆头。
“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如今才稳当富足些的大好局面,怕是又要乱起来。
“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呢?
“世叔如今这样弄个五六品的闲职搪塞着,令爱在宫中做贵妃,正是最惬意舒服的生活。
“这等好时光,留了隐患,总是让人隐约不安的不是?”
王子服冷冰冰硬邦邦:“我不知道,北王不用来问我。
“先太子仙逝时,我已不在京城。
“王爷应该去问那时听了先太子临终遗言的人去!”
当年夺嫡大乱,先太子被废,还圈禁了两年才过世的。所以他临死时,跟前只有随身服侍的内侍、宫女和一位东宫侧妃而已。
而那侧妃在先废太子死后当晚便吞金自尽,内侍宫女也被太上皇秘密处死。
如今先废太子临终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留了什么话,已经不得而知。
但那批眼线实在是四王八公心里都知道存在的强大暗力。
只是先废太子死后,他的父亲、兄弟都没有张罗着寻找,实在是令人诧异。
北王只能猜测,此事众人都很默契地没有禀报给升平帝和今上知道,大家也都在私下里寻找。
刚才他偷听到王子服竟然允诺会替崇昭帝收集外头的消息送进宫,还以为这王家大老爷早已完全倒向崇昭帝,所以早就将这批人双手送给了皇帝。
这才急怒攻心,上前质问。
可是仔细想想,此事怎么可能?!
王子服当年回祖籍去,五年的时间都是深居简出,甚至缠绵病榻许久,险些便没了性命。
那时候去偷看的人回来都报说:王大老爷已经心如死灰,厌世至极,想来不出家为僧为道,就会索性寻个干净了。
可谁知他的宝贝女儿一朝进了东宫,他忽然间便又活了过来,不仅收了先废太子的女儿为义女、悉心教导长大,甚至还开始管教起王家和薛家的子弟,送进了他相熟的书院!
所有人都开始振奋!
就连他都以为,王大老爷这是想要开始重新冲回来,搅风搅雨,为先废太子报仇!
可是,这三年之中,他女儿却蛰伏了起来不说,他也半分消息不跟京城中的旧识们相通!
先废太子的后裔究竟是个如何的品性,之后到底要放在谁家,还有宫里的那个小小女子,究竟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没有人知道。
唯一有可能知道此事的王家二老爷,却又因为早先算计陷害那位姑娘,被摒弃在了王大老爷的心腹圈子外头!
所以,到底还有谁,能撬开这位王大老爷的嘴呢?
北静王只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