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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王嘉鸾此刻惊魂未定,想着那齐刷刷闪着寒光的四把刀剑便已经吓得半死,哭着拼命摇头:“不不不,我不去!”

王熙凤惋惜地摇了摇头:“鸾姐儿,你啊,还是年幼!

“看着脸上红润丰泽,可这胆气又虚又弱,得好生养养才行!”

正说着,外头小厮的声音响起,已来传她去见太子。

王嘉鸾被说得又羞又气,却将此言听了进去。

尤其是看着王熙凤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又羡又妒;暗暗想着自己五年后必须也要养成那个样子才行!

心思转开,人也平静了下来,便不肯走,要赖在房里看王熙凤如何梳妆;

又妄想着,兴许王熙凤还会把刚才的提议坚持一下,带着自己一同去见太子。

那样跟面前这个粗鄙泼辣的堂姐比较起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又文雅又可爱?!

谁知王熙凤全然不管她就在一边,扬声叫了平儿进来,低声嘱咐了一番,又令平儿重复。

主仆两个唧唧哝哝说了一通,平儿便又出去了。

王嘉鸾一开始故作矜持不肯凑过去细听,待见平儿走了,半晌不回;而王熙凤自己则老神在在地坐在榻上吃茶吃点心,半分出门的意思都没有。

不禁开口催促:“大姐姐,你再拿捏,也不可拿捏到太子身上!你还不快换了衣裳去禅房?怎可让太子久等?”

王熙凤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噗嗤又是一声笑:“我不是早就说了我如今不合适见太子?

“你竟当我拿乔?

“我虽被点了承徽,却尚未入宫行礼,所以这承徽的身份并不算十分做定,不能当自己是正经的东宫嫔御。

“可从我接了圣旨开始,便已经是皇家、是太子爷的人了,又不能再把自己当臣子之女那般生疏。

“便退一百步,我与太子,也该算是婚期未至的未婚夫妻——夫妻这二字都打嘴,这是太子妃娘娘才配得上的字眼儿。

“所以依着规矩,此刻除非天塌了,否则我是万万不该与太子见面的。

“咱们这趟出来,祖母和二叔都觉得低调为好,所以我千恳求万赌咒,一定一定不会违背了才学的规矩,孟姑姑才放我出来。

“我岂可因为太子随口一句话,便巴巴地凑了过去?

“若没这份儿自尊自重,我即便进了东宫当了承徽,也没底气在宫里走动不是?”

王嘉鸾听她长篇大套的道理就烦,鼻子里哼了一声:“得了吧!

“太子爷乃是日后的皇上,金口玉言,便有什么规矩,也抵不过他一句话!

“他是你夫主,他的话你都能拿所谓的规矩去驳斥——姐姐这样道学,也不怕日后太子爷厌弃!”

王熙凤登时变了脸,正色道:“好妹妹,你这就错了!

“虽然所有的东宫嫔御都是太子爷的妻妾,可从规矩礼节上来说,我们这些嫔御,却不是归太子爷管的。

“我们都是太子妃娘娘的侍妾,头一宗要听的是太子妃娘娘的话。

“只有在太子妃娘娘的话与礼仪规矩相悖时,我们才能找太子爷做主。

“你若不信这个话,你往你们家想一想就知道了。

“礼哥哥的姨娘是不是事事时时,都归你娘管着?只有你娘病了,祖母也卧床不起时,二叔才会发话指使她做这做那的?

“我再教你个乖:若是有朝一日,二叔绕过你娘,直接许给姨娘这个那个;或者姨娘冒犯了你娘,二叔还偏帮她的——

“那都叫宠妾灭妻!

“这个罪名虽然不入刑罚,却为天下礼法所不容,打入冷宫或者革职查办,是最快最快的了!”

王嘉鸾目瞪口呆,吃力地想了一会儿,才迟疑着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看向王熙凤:

“那岂不是说,那句‘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其实是规矩好话?”

王熙凤欣慰地笑着点了点头:“好妹妹,总算是入了正途了!”

“那你为什么不肯嫁给贾府琏二爷当正妻,却要去东宫做这个什么承徽?!”王嘉鸾挑眉。

王熙凤呵呵轻笑:“傻妹妹啊……

“这是尽忠。

“从太爷那一代开始追随先圣祖,到祖父为陛下的江山肝脑涂地,咱们王家世代忠良。

“既然陛下点了我进东宫,不管是为太子繁衍子嗣,还是给太子和太子妃当开心果,我就必定要去!

“这是我王家在为朝廷、为皇家,尽忠。”

王熙凤高高在上,轻蔑又宽容地伸手拍了拍已经僵硬的王嘉鸾的头,轻轻笑道,“你还小,不懂就罢了。

“姐姐今日教给了你,你可要记牢了啊!”

王嘉鸾面红耳赤,低下头去,再不甘心,也只有轻声答“是”一条路。

另一边,平儿跟着小厮到了禅房,迈步进门,瞄见唯一居中坐着的俊秀男子,就直接在当地跪了:

“奴婢,王氏承徽的婢女,平儿,给太子爷请安!”

见她离得远远的,规矩守得严谨,太子肩膀微松:“怎么?你主子没来?”

“是。”平儿半直起身子,低着头,叉手禀报:“承徽令奴婢上禀太子:

“家庙乃是王家的家庙,虽然地契房契挂在我的名下,也不过是当初祖父一点溺爱之心。

“如今家庙格局都是五年前叔父进京后所定,诸般大事也该是叔父来拿主意。如何来问我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孩儿?

“太子是妾未婚的夫主,叫妾前去必定是要问责,妾胆小怯懦,不堪此问。还望太子准允,依礼将相见之期定为妾入东宫之时。”

平儿转述完毕,叩头伏身在地,一动不动,静候发落。

虽然是拒绝相见的话,但娇俏如闻、热辣爽利,果然令人听着就想大笑。

太子轻轻地弯了弯嘴角,点头:“倒也有理有节。”

又向王义矜持夸奖,“你们王家会教女儿,王承徽很守规矩,极好。”

王义陪笑,心里却突突地跳!

对啊!为什么竟没想起来回府去告诉父亲!?

此刻太子都在此坐着帮忙分解处断,家庙出了偌大的事情,当家的人却不来,这是何道理?!

只怕到时候人家不会说自己疏忽,只会到处传扬说父亲“未可齐家、岂能安国”!

王义顿时百爪挠心一般难过,忙回身又叫小厮,想令他回府报信。

王礼却在此刻伸手,再度扯住嫡兄,低声道:“夜禁一撤我便令小和尚回家报信了。

“哪怕父亲去了衙门,此刻也该得着信儿过来了。

“阿兄放心。”

王义松了口气,一只手拍上他的肩:“好兄弟,多亏了你。”

两兄弟这里悄悄说话,太子又赏赐了平儿令退下,微微混乱之时,有差役悄悄在外头探头。

推官阳忠眼尖瞧见,忙悄悄过去,被贴着耳朵禀报如此这般,不由高高挑起了眉,疑惑的目光直直看向了王义。

太子居高临下,几人情形尽收眼底,心下不由便是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