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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院书房出来,王熙凤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十分惬意地在花园里逛了逛。

“咱们家这园子多好啊,我那么往各家去逛,还从没见过谁家比咱们家果树多的呢!”王熙凤伸手便摘了个石榴,直接掰了便吃。

平儿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得哀叹:“姑娘,昨儿夜里才给您染的指甲……”

“那有什么打紧?进宫前我必要洗了的。”王熙凤随口搪塞一句,前后看看,正色对平儿道,“我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一个心腹去做。”

平儿立即叉手低头:“奴婢听姑娘吩咐,但有所差,万死不辞!”

王熙凤凝视她片刻,方招手令她:“附耳过来。”

平儿低着头,一一听完,抬起头来,眼中蓄满了泪水:“姑娘!她们不敢如此的!您不是说,已经跟贾府老太太说好了么?”

王熙凤轻轻笑了起来:“你以为,若没有祖母的首肯,姑母敢在她婆家那样算计我么?

“当年祖父入京为官,为什么要把祖母留在老宅?所谓的侍候长辈,不过是个借口。

“祖母目光短浅,脾气急躁,且有宿疾。但凡遇着什么事,若她一定要闹,那便谁都只能让着她。

“这回我这事,虽然贾家老太太和二叔的关卡都过了,但只要祖母这口气没咽下去,我就还不知会面对什么陷阱。”

平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您幼时,老太太也是疼您的。可这五年来,姑娘已经算是天收天养了。

“对外说时,都道是她疼惜您,才不让您回南。她不管也就罢了,还算计您,她心里难道不愧得慌么??”

王熙凤呵呵轻笑:“她若懂得愧悔,就该回老宅去让长子奉养,而非赖在京中点眼。说白了,就是舍不下荣华富贵罢了。”

这话平儿就不敢接了。

王熙凤拍拍她的头,笑了笑:“你姑娘能信得过、托付身家性命的,一个你,一个安儿。

“可安儿没你灵巧,遇见大事她张不开嘴。

“昨儿你在贾家训斥贾琏的那话,极好。我那时就想着,这件事唯有你最合适!”

平儿脸上露出坚毅:“姑娘放心,便拼了性命,奴婢也替您办妥了这件事!”

主仆两个携着手回了院歇下不提。

第二天,王子腾与母亲一番恳谈,下晌,王老夫人便病了,府医束手无策,王子腾沮丧地去请了太医。

不仅如此,还写信给金陵,让薛王氏带着两个孩子入京。同时还给贾王氏也送了消息。

王熙凤和王嘉鸾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被允许去探望,王熙凤甚至还被留下侍疾。

孟姑姑极为不满,但因有一个孝字压着,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特意把自己需要禀报入宫的信件亲手交给了王子腾。

并道:“尊府上最近事情颇多。王大人攘外必先安内,还是要抽出手来整理一下内宅才好。

“离承徽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东宫的规矩她却还没背完。”

王子腾讪讪的,叹口气,道:“多事之秋,内子也病了,鸾姐儿又小,只好让凤承徽受累。

“只是姑姑说的很是,凤承徽的功课还是要紧的。”

当天便把家中的事情交给了自己次子的生母、一位姨娘。

王老夫人躺在病床上大发雷霆。

贾王氏来看望时也十分不满:“偌大的京营节度使府,竟然让一个姨娘做主,传出去人家得笑话死!”

王子腾冷冷地看她:“比亲姑姑算计亲侄女不成、鼓动着亲娘装病拿捏亲哥哥,还要让人笑话得厉害么?”

贾王氏红了脸,梗着脖子跟王老夫人哭:“母亲,您瞧二郎!我费尽心机替他弄来了差事,我竟还错了!”

王老夫人便骂王子腾忘恩负义。

王子腾冷笑一声:“这个容易,我明儿便辞了官,回老家同哥哥一起看坟去!

“大妹这样足智多谋,不妨都用在你自己儿孙身上!我们家的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

贾王氏哭着跑了。

王老夫人便又捶床捣枕地哭闹,说王子腾不孝,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王子腾终于烦了,起身赌气道:“行,我想着家宅平安,莫让皇上看了笑话,原是我错了。

“母亲一定要闹,我便由着你。

“但若是被凤姐儿杠回来了,您自己想法子找台阶下,别指望到时候我会出来救场!”

说完愤怒地走了。

听到涉及皇上的看法,王老夫人瑟缩犹豫了一下,可一抬头看见茶几上被自己砸得只剩一壶一杯的一套青瓷茶具,怒火又再度顶了上来。

立即命自己的陪房嬷嬷,“你去跟凤丫头说,我病了,是思念她祖父。

“让她去一趟大慈恩寺,替我上香。”

王熙凤才不肯去,第二天便也装病,只躺在床上听孟姑姑讲课。另一边却命人悄悄地将此事告诉王嘉鸾。

王嘉鸾迫不及待想要解除禁足,得了信儿,立即拍门大喊,自己愿意去替祖母上香。

孟姑姑便赞王嘉鸾孝顺。

意儿自是转脸便将这话禀报了余氏。

急需借口转圜的余氏明知道这是婆母打算拿来算计王熙凤的谋划,可如今已经被宫里的姑姑当真,她可不敢拿女儿的前程做赌注,跟着婆母一起胡闹。

立时三刻便也“病势好转”了,又放了王嘉鸾出来,娘儿两个虔虔诚诚地真去大慈恩寺好生上了个香,磕了好几个响头。

王老夫人听说了,又气得在床上捶着胸口哭骂:“我这都是为了谁?!倒来拆我的台!一窝子不孝子孙!”

接二连三地动怒,竟真得病倒了。

王子腾又后悔不已,到母亲床前服软。

王老夫人得了意,立即命他:“你父亲给我托了梦,家里这些事,都是因为他不高兴了。

“须得血亲回去替他亲手上坟烧纸,他才能消停。

“你自是走不开,两个哥儿在军营已经有了正经差事,鸾姐儿又小。

“让凤丫头趁着还没进宫,回一趟金陵吧。”

这便是睁着眼说瞎话了。

金陵多远?王熙凤若是回去一趟再回来,一两个月都过去了,她还进得哪门子的宫?

王子腾只得委婉地劝:“往京中家庙里斋戒三日如何?”

王老夫人本来要接着闹,但仔细一想,若直说回南,孟姑姑那里自是交待不过去的,便点头同意。

反正这三天也够她施展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