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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害刚离开,郝三哥回来了,哭丧着脸。

“先生,事情没办成!”

胡振华一番询问后,才了解事情的经过。

玉清楼一听司南巷,就不大愿意来了,好在报酬足够丰富,大厨虽然为难,也不是不能做。

郝三哥报了地址:司南巷75号!

这个地址,对玉清楼杀伤力太大了,郝三哥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胡振华大概也明白原因:自己厨房里的餐具,估计有不少属于玉清楼。

“不来就不来吧!”

老胡刚想回屋,余光瞥见郝三哥古怪的眼神,顿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老胡想了想,问道,“昨天,你有没有透露药铺的事情!”

郝三哥脸色大变,扑通跪地:“爷,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原本不想说的,可那几位爷太吓人了,小的要是不说,手就没了。一家老小还等小的拉车活命那!”

郝三哥眼泪鼻涕一大把,不停叩头!

老胡很想抽他,可转念一想,算了吧。

都是苦命人。

“起来!去药店看看!”

郝三哥如蒙大赦,起身殷勤伺候,等胡振华上车后,小跑着往药铺拉去。

远远看到广生堂,老胡非常忐忑。

两千大洋,足以令行动队眼红,这可是硬通货。

越往后,保密局行事越肆无忌惮。

等解放军入城前,他们是会炸毁码头、车站、仓库、发电厂等公共设施,甚至,处决进步人士。

临近后,老胡看到了门上的木牌:家中有事,暂停营业。

老胡安心了。

掌柜的倒是个老江湖,知道财物外露,怕被盯上,及时出门,躲过了一劫。

老胡顺着药铺转了一圈,发现了不少端倪。

墙头明显有攀爬过的痕迹,很新,透过门缝往里看,乱糟糟的,显然是有贼光顾过。

这里是市区,保密局也不敢太过分。

只要没伤人就好。

老胡又坐上黄包车,准备返家,路上,老胡随口问道,“三哥,昨天挣了不少,有没有给家里买点什么?”

“买了,买了”

“买了什么?”

“买了,额,买了生煎包!”

老胡面无表情,心里有数了:那三块大洋、5米元外币,估计是被行动队抢走了。

老胡正在出神,就听到郝三哥说道:“先生,那一块钱,小的一定还您。”

这一块钱,指的胡振华要他保守秘密的钱,现在郝三哥向行动队说了不该说的话,算是违约,自然要退还那一块大洋。

“你也累了一上午了,那一块钱,就当是跑腿费用,中午就在我家吃饭,下午我还要用车,至于费用嘛,两斤盐,两斤白糖,如何?”

郝三哥肩膀一动,将脸颊上的泪痕擦掉:“谢谢先生,小的愿意给您拉车!”

胡振华揉了揉眉心,漫不经心地说道:“三哥,你也知道,我脑袋受到过重击,以前好多事都忘了,可能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老胡顿了顿,接着说道:“忘了也好,可以重新做人!”

郝三哥只顾拉车,好像没听见一样。

胡振华观察着他,突然直入主题:“三哥,玉清楼为什么不愿意来,你一定知道,请告诉我,好吗?”

郝三哥脚步一顿,慢了下来。

他将车拉到僻静处。

老胡很紧张,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

其实,胡振华也就是壮胆而已,要杀人,他还真没那个胆量。

郝三哥停了下来,转过身,小声说道:“我郝三只是个臭拉车的,先生您却一口一个‘三哥’,冲这,郝三就不该瞒您,可是,那些事情,郝三实在说不出口。”

老胡实在想不起来。

“三哥,我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做错了,得想法子补救。”

郝三蹲在路边,沉默许久,缓缓开口:“当时抗战胜利,国府清理汉奸走狗······”

起初,胡振华还认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抗战胜利是1945年,而老胡是六个月前加入保密局的。

再扯淡,也扯不到自己头上呀!

可事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当时的魔都,军统抓汉奸都抓疯了。

只要是卖给倭国人东西的,抓!

和倭国人说过话的,抓!

······

这些被抓的人,大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颇有家资。

要想洗脱罪名,只能破财免灾。

玉清楼的老掌柜,就是那时候被抓的。

要说他是汉奸,肯定是有点冤,可要说完全清白,也不太可能,毕竟,玉清楼在沦陷期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老胡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告密者。

当时清理汉奸走狗,都是这个套路:先有人举报,然后抓捕,审讯(审讯结果完全看你的诚意),最后,要么判刑,要么无罪释放。

玉清楼为了救援老掌柜,几乎破产。

到这个火候,也就差不多了,如果没有意外,老掌柜该被释放了。

可坏就坏在,有军官看上老掌柜的女儿,想强纳外室。

在这其中,老胡又出了大力。

司南巷75号,就是军官和军统对老胡的奖励。

经此一事,老掌柜病故,儿子远走他乡,不知所踪,女儿付清云沦为外室。

后国共内战,军官在东北阵亡,付清云带着幼儿回到魔都,继承父志,重开玉清楼。

胡振华握紧拳头,指尖掐进肉里,鲜血直流。

缓了一刻钟,老胡重回黄包车上:“回家!”

走半路,老胡想起家里没有米面,便打发郝三哥去买,自己步行回家,正好也看看这时代的老百姓。

司南巷附近居住的,大都是魔都的本地百姓,都是底层,要不然,保密局也舍不得把司南巷75号赏给老胡。

这里的大多数人混杂而居。

弄堂很窄,最多容两辆黄包车同行。

两边是民房,洗菜的,卖烟的,炸油条的,做生煎包的,干什么的都有。

时不时有打闹的孩童跑过。

弄堂充满了市井气息。

战争,似乎与这里无关。

不过,这也仅仅是大战之前的宁静而已。

路上,老胡买了两锅生煎包。

一锅给郝三哥,一锅给自己和小娇妻。

王翠翠昨天晚饭没吃,今天早饭也没吃,才结婚,便一天饿两顿!

路过杂货店,看到墙壁上画着拿可乐的摩登女郎,就买了几瓶。

可口可乐于1886年在米国诞生,1927年进入中国市场,并且在魔都地区建立了第一家瓶罐厂,但是在1949年新华国成立后,因为政治原因退出华国市场,直到1978年改革开放后才正式进军华国市场。

这点历史老胡还是知道的,因为前世他就喜欢喝可乐。

老胡在心里感慨:再过几个月,老百姓就能喝上国产可乐了。

快到家门口,老胡远远看见一群穿着灰色西装的特务在自己家进进出出,搬运木材,其中一个在旁边抽烟、监督,时不时还骂上几句。

国府丢了北方,煤炭储备严重不足,烧火只能用木材。

一个小特务眼尖,大喊了一声,“华哥!”

领头的扭过身子,猛吸一口手中的烟头,然后弹飞,热情地向老胡迎来。

走几步,还不忘回头骂两句:“都麻溜地,干完还得去发传单!”

胡振华抱拳,快步小跑:“兄弟们,受累!受累!”

“华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要是兄弟我结婚,你能不来!”

这家伙倒是自来熟,搂住胡振华的肩膀,嘻嘻哈哈。

老胡很纳闷,对这家伙没什么印象。

看派头,应该是个小队长。

行动二队按照编制来说,应该是一个连,自从三大战役结束,有关系的都找借口调走了,由此造成的结果就是:二队变成了一个加强班!

魔都毕竟是一等大站,任务很重,只好扩招。

老胡就是那个时候加入的。

除了有个正式的编制,其他毛都没有。

核心行动从来不让他们参加,站里的资源也享受不到,干的尽是抓丁、筹款之类的脏活。

行动队的投胎率很高,每年大约在三成。

所以,现在各队大都编制不齐。

胡振华看着干的起劲的特务们,有些不好意,将口袋里仅有的十几块大洋拿出来,“给兄弟们买点可乐润润喉咙。”

十几个特务一阵欢呼。

“多些华哥···”

“华哥豪气···”

······

小队长不乐意的,骂散他们后,突然朝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

“打哥脸是不?”

“是不是要打哥脸!”

老胡看着小队长脸上的巴掌印,赶紧道歉,说了些‘兄弟们仗义、啥也不说了’之类的话。

总算安抚好他。

趁着卸车的工夫,老胡瞎聊了一会儿,终于弄懂了小队长的名字:齐斌。

这家伙隶属行动处六队。

二队长马维元和六队长张江交好,所以两队的关系比较融洽。

至于其他几队,和马维元不对付,是竞争关系。

两人并排进门,就看见王翠翠正指挥着众人把木材码放在墙根,摞的大概有一丈高,上面盖上防雨布。

齐斌显然是花了心思的,送来的都是上好的木材,火旺、耐烧。

客厅里的八仙桌被搬了出来,上面摆着茶水。

老胡把生煎包和可乐递给王翠翠,安排她去用餐,可小丫头把东西拿回厨房后,又回来站在老胡身旁。

卸完车,眼看着太阳高悬,到了饭点,怎么也得招待一下。

趁着他们洗手的工夫,老胡大喊:“兄弟们,辛苦了,中午饭,咱老胡管了。”

见齐斌要拒绝,老胡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吃个便饭而已,绝不耽误兄弟们下午执行任务!”

齐斌无奈同意:“好吧!”

“走,去附近的饭店!”

齐斌一听,赶紧拦住老胡:“华子,弟兄们下午真有任务,去晚了,队长真拿大耳刮子扇人,就买点生煎包什么的算了,老弟不是晚上摆酒吗?到时候一醉方休!”

他太清楚手底下的人是什么德行了。

这要是去了饭店,他们会说:头,整两口酒呗,有菜无酒饭不香!

你要是不同意,他们腻歪个不停。

要是同意了,三五瓶绝对打不住。

下午的活还干不干了!

老胡脸上露出无奈:“好吧,听哥哥的。”

其实,他心里乐开了花,家里就那么十几块大洋了,去了饭店,难道用脸结账?

所以,期盼下午的拍卖,必须成功。

要不,新娶的媳妇,三天得饿九顿。

巷口卖的羊杂,整锅包圆了,再要一百个生煎,三箱可乐。

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