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江天使用了兑子战术？”
电话的另一边，传来钟正国威严的声音，甚至隐隐有些愤怒。
“是的，但是我还没有确认，这是江天本人的意思，还是汉东省的高层自作主张。”
沙瑞金小心翼翼道，如果是前者，只能说明江天手段狠毒，但要是后者，则说明江天在汉东的威势，远超他们想象，能吸无数人牺牲自己。
别的不说，若是就连一个小小的孙连城都能兑掉侯亮平，那比孙连城地位更高，更接近江天的祁同伟，又准备兑掉谁呢？
“别想太多，这就是江天的意思。”
钟正国冷哼一声，他虽然没办法影响部队，却也知道反贪总局里发生的事情，更知道江天派人往汉东递了消息。
“那侯亮平怎么办？少了他的话，我这势单力薄，查不出江天的证据，也没办法做工作啊！”
沙瑞金无奈道，目前的局面，已经是他能争取的最好局面了，想要再进一步保下侯亮平，非得钟正国亲自动手才行。
而更让他忧心的是，汉东省的局面太过棘手，他一时竟然想不出破局的手段，明明身为汉东省的领导人，却像是局外人一般被彻底架空！
好在钟正国从来没有让他失望：
“瑞金啊，你去汉东省，最重要的工作可不是权力斗争，而是做好经济建设，为国家和人民服务，你要搞清主次啊！”
“我这里刚刚接到消息，强盛集团的副总裁高启盛，带着十万亿美元的流动资金，准备前往汉东考察，这笔钱你一定得想办法留下来！”
“再说了，你沙瑞金可不是势单力薄，在你身边的那个秘书，叫小白是吧？我看他能力不错，就很适合继续调查江天嘛！”
“至于侯亮平？哼！他太过年轻气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磨一磨性子，等这件事结束之后，还是让他回神都来吧！”
侯亮平的事情，沙瑞金只是看在钟正国的面子上提一嘴，如今沙瑞金已经有了定论，便也不再纠结。
至于白秘书，他倒是很愿意让他搭上钟正国这条线，只是心里还有些顾虑：
“钟老，白秘书行政上的能力我也是相当认可的，但是术业有专攻，调查江天这件事就算是侯亮平这样专业的同志也拿不下来，何况白秘书这样没有经验的新人呢？”
“哎，这话你可就说错了，经验总是要慢慢培养的嘛！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钟正国轻笑道。
“可是这么关键的问题，要是查不出什么……”
“没有什么可是，让小白多跟侯亮平学习学习，要是他们查不出来，那我就亲自出手。”
钟正国一句话，彻底打消了沙瑞金的疑虑。
那可是第一阁老啊，若是连他都治不了江天，这天下还有谁能治得了江天？
愁了好几天的沙瑞金顿时喜笑颜开，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中去：
“钟老，我还想跟你讨论一下投资的问题……”
……
翌日，独立病房。
刚刚做完手术的侯亮平躺在病床之上，被绷带包地跟木乃伊似的，疼的他龇牙咧嘴。
要说疼，其实也没多疼，他身上的无非是些皮肉伤，做手术都不用打麻药的那种，无非是消毒时会有些疼痛，他早就已经适应了。
但要说不疼，那更是假话，这一架之后，他原本直上青云的政治前途也变得渺茫起来，甚至就连原本与他关系亲密的沙瑞金叔叔，也至今没来看过他一次。
甚至就连他做手术的今天，都是独自一人，没有任何人来看望。
最让他痛苦，内心受尽折磨的，便是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没有找到江天的证据，反而很可能因为自己的莽撞，彻底失去揭开江天真面目的机会！
“侯亮平？侯亮平同志？”
侯亮平走神的功夫，白秘书不知何时来到了病房，礼貌地放下了一地的水果点心。
“实在不好意思，沙瑞金刺史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来陪您一块做手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实在是对不住，您现在还好吗？”
“沙瑞金现在在哪呢？”侯亮平看都不看那些礼品，声音落寞道。
“刺史他一早就去机场了，强盛集团的副总裁高启盛带了十万亿美元来汉东考察，他必须得亲自迎接陪同，实在是不好意思。”
其实这种事情本不用沙瑞金这个刺史出面，即使投资金额巨大，由李达康这个副刺史出面就足够了。
但是一来这是钟老亲自安排的任务，关系到沙瑞金的前途，二来李达康是江天曾经的下属，他用着不放心，三来也是未来找个借口避开侯亮平，给彼此留个面子，沙瑞金还是选择的亲自迎接。
“那江天呢？他的罪行就没人管了吗？”
侯亮平焦急道：“汉东省都是江天的人，要是任由他们查下去，甚至能把江天这个贪腐分子包装成无罪的清官，任由他逍遥法外！机会难得你知道吗？”
“知道，我当然知，沙刺史派我来，就是为了辅助你调查的。”
白秘书和善笑道，他这次来之前，沙瑞金便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已经落到了钟老的眼中，这次的安排也是钟老的意思。
但是想要往上爬，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把握住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比如跟侯亮平结个善缘。
“真的？”
侯亮平激动道，这说明沙瑞金还是支持他的，只要他能查出江天的罪行，他还有机会翻身。
“当然，只不过我平时负责的都是政务工作，没有多少查证的经验，还需要你这个反贪局的前辈多多指教。”
白秘书诚恳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由你全程指导我如何调查，我也会及时汇报调查情况，怕是还要麻烦你查缺补漏……”
“不麻烦，这怎么能叫麻烦呢？”
侯亮平愈发振奋了，这分明是看他受了伤，给他安排了一个值得信赖的助手啊！
这么看，沙瑞金虽然没有亲自来看他，但无疑还是看中他的，把自己的大秘派来帮他，果然够意思！
“来来来，我这就给你讲讲，我在反贪局这么多年的经验，还有江天可能会用的伎俩……”
侯亮平这一讲，就直接讲了三四个小时，讲到下午一两点还意犹未尽。
白秘书实在是太认真了，居然随身带着笔记本记录，这是真的想学到东西！是真的想帮他调查江天啊！
要不是情况实在紧急，他真想好好讲个几天几夜，直到自己出院为止。
但是现在不行，祁同伟上午跟着安排人手迎接高启盛，下午就要去继续调查江天。
为了避免祁同伟掩盖真相，白秘书必须陪同！
直到白秘书离开，侯亮平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吃午饭，随手撕开一盒点心，发现正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怪不得能给沙叔叔当秘书，果然够细心。”
侯亮平三口两口把一盒点心都塞进了嘴里，满意地摸了摸肚子，眼中隐隐有着炽热的光芒。
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就是政治经验不够丰富，警惕性太差。
如今白秘书完美弥补了他的缺点，再加上他的经验，就不信查不出江天的问题！
……
“白处长，你可是咱们刺史的大秘，今天跟着我跑东跑西，是来顶猴子的班，监督我的？”
汽车上，祁同伟扭头瞥了一眼副驾驶位，好笑道。
“祁厅长哪里话，我一个小小的处长怎么敢监督您这位省委啊，这还不是能力不够，又听说调查工作比较重要，特地来学习学习，积累积累经验嘛！”
白秘书和善一笑，反手掏出了上午的笔记晃了晃，暗示道：“要是遇到什么不太明白的，还请祁厅长多多指教。”
“当然当然。”
祁同伟嘴上答应，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位白秘书嘴上一团和气，实际上可比侯亮平要麻烦多了。
要是监督的话，面子上看不出什么问题的话，问上两句也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白秘书打着学习的名义，不仅能避开下级监督上级这个敏感的问题，还能够刨根问底，把所有的疑点都问个明白。
当然，他祁同伟肯定是不会有任何违规的，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不过看在沙瑞金的面子上，祁同伟还是耐心地讲解了起来：
“侯亮平不是查到江天刺史有三个滥用职权的问题，分别是压价买地、强制拆迁和浪费人才吗？”
“那我们今天就来查一查，这三项罪名究竟成立不成立！”
“而调查的第一步，就是先查清举报人的身份，问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对了，猴子跟你说过举报人是谁吗？”
说话间，祁同伟又瞥了一眼白秘书，而白秘书的精神也瞬间紧绷起来：
“不，我不知道！”
在今天侯亮平教他的那些经验之中，正好有着相应的一条经验——保护举报人的安全！
身为调查人员，若是连举报人的安全都无法保证，那举报人又如何信任你，为你提供证据呢？
这祁同伟，果然是江天的忠犬，一上来就要威胁举报人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