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界分界。
更新似乎变得很混乱了,但是毕竟是番外,其中也不会有太中断的地方。
在每日更新的末尾,可以看到当日更新的章节名称;
以及在章节目录上,未读章节和已读章节会有区分。
孩子们注意甄别更新的位置,看清楚章节名称,以及未读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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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下限是个很好用的能力。
五条悟用指尖支起喝空的易拉罐,淡漠的看着它被咒力扭曲,压扁,然后变成一个小小的垃圾团。
收束、发散,只要有具体的坐标,五条悟可以用能力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抬手扯回被掀起一角的眼罩,五条悟将视线从车窗玻璃上的蓝色空心圆收回,平静的将六眼隐入厚实的布料之下。
五条悟没有肆意随性的去往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不是他的能力不可以,而是这个被人构建的世界承载不住他的疯狂。
“伊地知。”
而拥有无下限的五条悟,可以去往任何地方的五条悟。
他很难意识到自己和他人的距离是否符合大众的社交交往准则。
“哎?是!”
被突然喊了一声的伊地知洁高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看风景的五条悟,在确定这位大爷并不是心情很差的表现后,悄悄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应该不是要挨骂。
“如果某人总想跟在一个特定人身旁,想限制那人的自由,想把那人吞之入腹——”
五条悟没错过伊地知洁高的紧张,但他现在不想搭理这个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家伙的小心思。
“这样的想法和行为,一般称之为什么?”
那缺乏距离认知的五条悟,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对琉璃的行为和想法是不一致的呢?
“那个,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只有一种答案……”
伊地知透过镜子观察着那个看不出喜怒的童颜,犹犹豫豫地不敢说出自己的答案。
大概是在某一日醒来后,五条家家主的床铺上出现了不该有的某种湿润之时。
五条悟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伊地知,无奈的叹了口气:“直接说就是了,我又不是不知道答案。”
“……是。”
意识到继续回避问题可能会挨揍,伊地知坚定果决地和没有出声的五条悟同时吐出了自己预想的答案。
“是变态无疑了吧。”
果然是喜欢吧。
五条悟:?
“跟踪、绑架和吃人,这是什么全新的案件吗啊啊啊啊啊——五条先生!!头皮头皮!!车车车车!!!”
五条悟阴沉着脸松开那个空落落的脑袋,声音像是淬了毒一般。
“你是想遭遇一下这样的案件吗?”
这个万年独身的一根筋!!
“哎哎哎?!!不不不不不,我只是……”
聒噪的杂音断断续续的钻入耳中,但五条悟已经没有再听的心思了。
他的好心情已经全没了。
……直到刚才为止。
五条悟隔着层叠的墙面锁定了那个平缓的咒力,把手中的垃圾团丢入车内,义无反顾地打开仍在疾行道路上的车门,用最短的距离冲出,将身后张皇的喊声忽视了个彻底。
如果五条悟模糊的距离感是术式带去的某种影响,那琉璃的距离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说起来,他好像说过今天要参加什么医学讲座啊。”
透过六眼的情报判断出整理袖口的人正在拐入人迹罕至的小巷,五条悟恶趣味的绕了路,从琉璃的上空直直的跃了下去。
那个顶了一张拒人千里之外表情的人,为何每次都都对五条悟的亲近如此纵容?
“可恶,又被发现了。”
看着明明不该听到任何声音却突兀后退一步扬起手的男人,五条悟不满的抱怨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的调转方向,像是从天空坠落的精灵一般,轻盈的拥住了那个做出接引动作的身影,然后站在地面上把他整个人都按在了胸膛。
“……你就不能长高点吗?”
“啧。”
被卡住呼吸的人费力地扬起脸颊,一开口就说些让五条悟恨不得掉头就走的话。
“今天的辅助监督是谁?打招呼了吗?原来如此,伊地知。没打招呼。呵。”
五条悟:……
你好,这有我插嘴的份吗?
五条悟不爽了。
他单手把今天精英打扮的医界贵宾从地面上抽起,凶巴巴的把人卡在墙上和自己视线平齐,软声抱怨:“琉璃医生,我心里不舒服,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要想办法让琉璃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才行……都已经是靠谱的高专教师了,他可不想在学生们面前遭遇琉璃恶劣的教训或恶作剧。
杰和硝子还有夜蛾老师都是大坏人,净找些他应对不了的惩罚。
琉璃眉毛一挑,嫌弃的将手指揉入那个乱蓬蓬的发间,把黑色的眼罩带下,由它落入臂弯中:“好啊,那先说说症状?”
……他总是这般喜欢那双眼睛。
五条悟撇撇嘴,从善如流的如天空一般耀眼的湛蓝色眼眸扑闪扑闪的凑近琉璃,哼哼唧唧的诉说着算不得委屈的委屈。
“伊地知骂我。”
可琉璃从不是因为六眼才纵容他,他的纵容,不是神子,不是最强,而是五条悟本人。
“骂你什么?”
可他却未必对此有自觉。
“……”
五条悟眨动着眼睛,试图把这件事情也一并糊弄过去。
真交代了,可就分不清到底谁才理亏了。
果不其然,琉璃捏了捏五条悟的耳垂,了然地开了口。
“我来猜一猜?”
没等五条悟撒娇拒绝呢,冷淡的嗓音咬字清晰的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称呼。
“竹竿、长腿怪、笨蛋、人渣、变……”
腰后的手指动了一下。
琉璃懒散地将胳膊搭在五条悟的肩膀上,凑近那个带着蓝色空心圆的软软耳垂,表情淡漠。
“放我下来,变态。”
五条悟:……
好吧,他被哄好了。
从卡在五条悟腰身上的怀抱离开,琉璃随意的拍掉拽着衣角的白皙手掌,也没搭理那个傻笑的脸颊,继续按照原定的路线向前走着。
“悟,发生什么事了吗?”
抬手摸了一下傻笑的脸,五条悟兴致勃勃的跟在琉璃的身后,欢快的将那个黑色的眼罩从琉璃的臂弯撤下,将那双纤细的手腕绕上,缠紧。
“什么呀?”
他没觉得咒术界发生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五条悟勾在束缚上的手指一顿,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轻佻的回应着:“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五条悟不喜欢琉璃的敏锐。
他明明只是一如往常的亲近,一如往常的恶作剧,一如往常的粘人又惹人心烦……可琉璃总是一眼看透他隐藏起来的小心思。
如果不是因为那双眼睛是沉郁的琥珀色……
“悟,”任由身后人玩着突如其来束缚游戏的琉璃看了一眼不过三两步就可以走出的巷口,回头,“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又是这种语气,又是这种眼神。
轻佻的笑意收拢,将那个还差一步就踏入光明的人拽回阴暗的巷道中,抬起,靠近,呼吸相抵。
细微的轻响和骤然贴近的身躯让琉璃没能来得及察觉到他的位置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但体感上的温差却如同湿润的蛇身一般,从琉璃的大腿向上,最后停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他被单手抱着压在了墙面与那个身着制服的身躯之间。
隔着一层可触不可及的无下限。
下一瞬,颈窝中柔软头发的凑近让琉璃的大腿结结实实的卡上了五条悟的腰侧,只余背后的空挡和臀下的一只手臂支撑。
“悟?”
琉璃困惑的看了一眼砸在自己身侧的拳头,有些不解的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又很快放弃了那不起眼的小动作。
他可以轻易挣开那玩闹般的束缚。
可五条悟现在的态度不太像是普通的玩闹。
湛蓝色的眸子微微低垂,像是看着琉璃,又好似飘忽到远处:“……为什么会问我想要什么?”
不,五条悟知道为什么琉璃会这么问。
在肆意又随性的,五条悟的人生里,他没有缺过他想要的东西。
他是天的宠儿,是五条家的唯一继承者,是无需质疑的最强。
五条悟从出生起,就可以轻易得到所有他想要的。
他的随意一瞥,他的讥讽一指,他的轻蔑一言,任何出自五条悟意愿的喜恶,都是被关注、被满足、被赞誉和追捧的。
“抱歉,这种说法会让你觉得不快吗?”
被故意用不礼貌方式对待的长者向下俯身,温和地将下巴放在五条悟的颈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和厌恶。
“我不太擅长哄人。”
坦诚的、毫无遮掩的、简单又直白的陈述。
“所以想直接问悟会不会需要些什么。”
用后退半步的纵容和冷静平和的语气安抚着。
“不问会比较好吗?”
五条悟闭了闭眼睛,颓败的将脑袋埋入琉璃的颈窝,不知道该如何给出合适的回复。
这么短短的几秒,琉璃的每一步都在他预料之内,每一句话都是他心有准备。
可这些举动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些话他是第一次听到。
……但这不是琉璃第一次这么对他。
“琉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从一次玩笑性质的试探开始,正处理琐事的琉璃果断地放手出门,陪他去吃那个需要双人同去的限定甜品。
“你总是在发觉我有需要时,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去陪我。”
再到五条悟抱怨着说家里的长老们催的人心烦时,那个许久没有再去御三家的懒人特意和五条悟同时出现在五条家对老头们阴阳怪气。
“我可是最强啊,你为什么总用那种眼神看我。”
五条悟最开始很喜欢琉璃对他的纵容和关注,因为琉璃毫无遮掩的偏爱和纵容与其他人的尊敬和追捧不同,是让人放下所有警惕的包容。
在琉璃身边时,五条悟只会是五条悟。
五条悟颤抖着在琉璃的颈窝中闭上双眼,不敢将搭在墙壁上的手放在琉璃的身上:“……琉璃,你别那么看我,好不好?”
可后来,五条悟开始害怕这种纵容和关注。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琉璃的眼睛里,五条悟不是咒术界最强。
五条悟偏偏只是五条悟而已。
“如果你想要六眼,想要无下限,”五条悟直起身,松开被掐出血迹的拳头,伸手解开那个一直没有被挣开的束缚,握着苍白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脸颊旁,“我都可以给你。”
琉璃喜欢六眼,喜欢无下限,不论是作为工具的喜欢,还是作为艺术品的喜欢。
可拥有者六眼和无下限的五条悟,没有得到琉璃欣赏工具或者艺术品的视线。
五条悟直视着那双平静漠然的眸子,哑声恳求:“……你别那么看我。”
看他的、纵容他的那双眸子,原原本本的照着五条悟不为人知的脆弱。
六眼神子,是咒术界最强。
可最强的五条家家主,站在万万人之前的顶梁柱五条悟。
他被琉璃赋予了软弱。
像是哀叹,又像是无奈,琉璃在那双被猩红浸染的蓝色眸子里,缓缓的合上双眼。
……他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琉璃天性的漠然让他把五条悟当作与他人一般无二的人类来看待。
可将五条悟养育成怪物的人,将五条悟视为怪物的人,让五条悟把自己也当作怪物看待。
而怪物的喜欢,本该是找到同类的欢喜和雀跃,是终于有可以休憩的港湾。
可琉璃否认了五条悟作为怪物的本质,让怪物的喜欢找不到任何落脚点。
天空中,自由肆意的飞鸟心觉世间万物都在他之下,无数人赞美着他的翅膀,无数人仰望着他的飞翔,又有无数人关心他是否疲惫,却又无从安慰。
可琉璃,他不是以人的视角看待着飞鸟。
他看五条悟,如同无垠的海倒映着灿烂的苍穹。
鸟儿的飞翔被人关注着,被人揣测着,被人向往着。
可海却觉得,那只是平平无奇的天空。
自然怎会在乎生物的举动蕴含着什么样的心理挣扎?
琉璃未曾依赖过五条悟,也未曾将五条悟视为生命所必须。
在琉璃的眼眸里,五条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于是他在梦里缠绵时被那双漠然的眼睛惊醒,他在意识到自身喜欢时被没有任何抵抗的亲昵僵住身形。
欢喜和痛楚交织,认可与否决相错。
五条悟迷恋着、疯狂的贪恋着琉璃和其他人不同的视线。
五条悟委屈的、恳求般期盼琉璃保留着和他人一样的视线。
可琉璃不知占有欲的喜欢应是何种表现。
“抱歉,悟。”
琉璃又一次对五条悟道歉。
他将五条悟在惧怕中对他的试探包容,在视野的黑暗里把五条悟抱入怀中,轻声如风。
“比起喜欢我,可能怨恨我会让你更轻松一些。”
湛蓝色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睁大、颤抖,然后绝望的看清了琉璃平缓的咒力和跳动平稳的鲜红心脏。
五条悟从未如此怨恨过这双上天赋予的六眼。
“为什么你不肯讨厌我!”我宁愿你是不喜欢我的。
沙哑委屈的嗓音在琉璃耳边狰狞的咬合。
“为什么你总这么纵容我!”我宁愿你用厌恶的目光看我。
剧烈跳动的心脏和紊乱的呼吸带着躯体的炽热传播。
“琉璃……为什么我会遇到你?”可你只将我看作花草与平常。
不该被嗅到的绝望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呜咽的人紧勒。
在看不到天空的黑暗里,琉璃在流入颈间的湿润里轻叹,毫无波澜的重复着。
“抱歉,悟。”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飞鸟爱苍穹。
海无法爱上天空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