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看着齐禹，再次发问：“这粥是你熬的？”
齐禹头脑一片空白，机械的点点头：“是……”
老爷子不禁动容：“怎么熬的？”
“不……不知道。”齐禹实话实说：“就先这样再那样，误打误撞就熬出来了。”
“误打误撞？”老爷子脸上写满了不信。
误打误撞确实有可能做出很好吃很惊艳的菜品，甚至现在不少知名的菜谱都是误打误撞弄出来的。
但也都在原先机缘巧合得到的好胚子的基础之上，历经无数大师不断加以改进，最终才定下了大致的方向，并衍生出无数细小的分支做法，各有千秋。
单靠误打误撞，不可能直接做出如此完美的菜品。
这锅粥，无论是从食材的挑选到处理，再到调味和火候，全都堪称完美，以他无比苛刻的评判标准都挑不出半分刺来。
这样的成品，你跟我说误打误撞？
“小禹，谦虚是好事，但过分自谦就有点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他人了。”老爷子放下碗，淡淡开口：“说实话，怎么熬的？”
“我真的……”齐禹话说一半就被老爷子带着杀气的眼神刺了回去，忙改口，把自己处理食材的步骤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用汤提炼出食材的本味并加以浓缩？很好的思路。”老爷子颇为认可的点点头：
“这样熬出来的粥，不加以针对性的处理，确实会在极鲜极香的同时，也把极致的腥臊味提炼出来，这本就是食材特性，高汤就是会无差别的放大。”
齐清河不懂就问：“可是爸，之后用这锅汤熬粥的时候，小禹也没加什么东西啊，怎么这股腥臊味就被完全去干净了？真就一点都吃不出来。”
“确实被去干净了，但这里的去腥跟你理解的不同。”老爷子的见识果然比齐清河广的多：“可能是因为小禹的汤很好的把腥味提炼出来，完整的溶解进了汤里，给了去腥化腥的操作空间。
按我的经验，大米有很强的吸附性，隔夜饭更是如此，可能是饭粒把腥味和姜味都吸收了，在饭粒里用姜味去掉了腥味。”
这时老爷子摇摇头：“可惜，没喝到那碗汤，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瞎猜。”
齐清河真的跪了，豆大的冷汗瞬间爬满了整张脸，两腿不停发抖，眼睛频频瞥向老爷子腰间的皮带。
要死要死，这根皮带还很新，看上去质量特别好的样子，轻易怕抽不断。
“嗯？”老爷子第一时间察觉了自己家傻儿子的异常，两根又浓又粗的眉毛顿时倒竖起来，音量加大了几分：“汤有问题？”
齐禹不想看老爹横尸当场，硬着头皮上前：“都用完了……这锅汤本来就是熬粥的嘛，直接把米倒进汤里，全部用了，很合理鸭……”
是很合理，但他特地解释还有点结巴就不合理了。
老爷子一秒识破：“撒谎！说实话！”
“爸爸爸爸爸……”齐清河牙齿都在打架：“那汤太难喝，我以为，以为……就……就……被我给倒，倒，倒倒了。”
“倒了？”老爷子当场就要解皮带：“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居然把汤倒了？！”
“我之前也不知道啊！”齐清河小脸煞白，汗如雨下：“要不是小禹说，说他觉得这汤能成，硬是留了一份，这锅粥怕是，怕是……”
“亏你还是他爹！你还不如你儿子！”老爷子气急：“你还不如一头猪！”
齐禹：？？？
为什么要骂我？
哦，应该不是骂我……
老爷子疯狂咆哮，口吐芬芳：“老子就是喂猪好歹能长猪脑涮着吃，老子喂你这么多年你连猪脑都不长！把汤倒了，你tm怎么不把自己脑子给倒了！你他妈就是自己全喝了也好过倒了，起码全喝了你能记住那个味道！
你他妈这动不动倒菜的臭毛病到底跟哪头猪学的！从小到大就浪费，做的菜不好你不会自己吃掉吗？吃差一点委屈你了吗！你身上长的是肥肉还是花儿啊，这么娇贵吃不得坏菜？”
“爸我错了……”
“哼！”老爷子没好气的说：“还在这杵着干嘛？生意不做了？滚回去做菜！”
“啊？您不打我？”
“你这么想挨打？”
“不不不，不想不想！”齐清河逃也似的跑回灶台边干活。
老爷子骂归骂，当然不会真的动手打儿子。
毕竟一把年纪了，真把48岁儿子当成8岁孙子抽，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就是苦了齐禹，老爷子让他试着再做一次汤，给他尝尝味道。
做没问题，问题是老爷子就在边上看着，他压力极大，生怕自己犯半点错误。
别说齐禹，就连庞亦津和齐清河同样压力山大。
齐清河不说了，庞亦津也讲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紧张，明明老爷子进来后都没认真看他一眼，但他就是觉得很恐怖。
这大概就是巨佬的气场吧。
他开始战战兢兢的做干炒牛河。
然后他就发现老爷子目光扫过来了，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活像被老师考校功课的学渣。
“嗯？你这干炒牛河……有点东西。”老爷子走了过来：“今年几岁？”
“二十……哦，是虚岁，周岁的话，再过几天满十九。”
老爷子不禁动容：“十九岁就能有这厨艺……你多大开始练厨的？”
“十一岁，抓得稳刀了就开始练刀工，练了一年开始边练刀工边翻沙子，不开火那种，又过了两三年才上灶台。”
今时不同往日，厨艺世家的子弟很少和以前一样小小年纪就开始学本事了，练厨很苦，多少也有点伤身，长辈们也怕影响他们成长发育，都是等身体长开了些再开始培养，也不差那几年那点功夫。
即使是以前，也有不少十多岁了出来干活补贴家用，才被掌勺师傅相中收为徒弟的，正式学厨年纪比现在的这些孩子还大，很多还不成体系，照样不影响他们如今成为大厨乃至大师。
老爷子频频点头，脸色缓和了很多：“短短几年能有这功夫，很可以了，你是谁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