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余抬起脚,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生怕打扰到门内之人。
目光穿过房间,落在了戚福身上。
戚福正静静地坐在沙盒前,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前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岳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试图引起戚福的注意,戚福却毫无反应。
岳余无奈地摇了摇头,迈步走向戚福。
步伐显得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岳余走到戚福身边时,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戚福。
戚福的头低垂着,目光落在了沙盒下方的矮处,那里摆放着一些物件。
岳余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声音:“眼下福寨消耗药材的速度太快了,就连最需要的……也只剩下三株了。”
戚福的思绪被岳余的声音打断,猛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岳老伯已经站在他的身旁。
连忙赔笑,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说道:“岳老伯,您来了。快,请先坐下吧。”
岳余点了点头,缓缓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
戚福也重新坐回了沙盒前,眉头微皱,在思考着什么。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岳余偶尔的咳嗽声打破这宁静。
岳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自从我来到这里,还没有出去采过一次药呢。”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愧疚。
戚福抬起头,看着岳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岳老伯是个经验丰富的采药人,福寨的战斗不断,伤员也越来越多,药材的需求量也随之大增。
岳老伯一直忙于照顾伤员,没有时间去采药。
戚福点了点头,说道:“岳老伯,您辛苦了。我知道您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伤员,是阿福疏忽了。”
语气带着歉意,又有着自责的意思。
岳余看着戚福,笑着摇头示意戚福不必如此。
戚福是个有担当的人,福寨面临着诸多困难,戚福要考虑的问题实在太多。
岳余微笑着说道:“我准备带着学童进山去走一遭,也好让他们识得更多。”
戚福点了点头,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如今药材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项。
“钱力。”
戚福那干裂的嘴唇中硬生生地挤出来,声音低沉又干涩。
话音未落之际,外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朝着这边走来。
戚福的目光缓缓地从岳余身上移开,落在了那扇半掩着的门上。
门被轻轻地推开,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正是钱力。
岳余原本低着头,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来,目光与戚福交汇。
岳余的眼眸中,惊惶如潮水般翻涌着,仿佛被惊扰的寒潭,溅起的水珠甚至打湿了他那微微颤抖的睫羽。
岳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把药篓放在脚下,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
烈酒入喉,带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也稍稍驱散了一些这接近冬日的寒意。
戚福看着岳余的动作,心中暗自思忖着。
原本打算让鹏环跟随岳余一同前去山林的,一想到鹏环才被他训斥过,还被关押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奈之下,只能让钱力带着守卫陪岳余走这一趟。
岳余会带上学童一起前往山林,毕竟他们都不是以武艺见长的人。
有了钱力和守卫的陪同,一来可以留意到潜在的危险,二来万一遇到猛兽,也多少能有一些抵抗之力。
戚福的指尖还残留着岳余离去时递来盛酒的木杯,木杯散发着淡淡的酒香,杯中的酒液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还在诉说着岳余离去时的情景。
戚福这才处理完岳余的事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福寨的探子踉跄着跪倒在门前,身体疲惫和急切,重心不稳下一刻就会倒下那般。
戚福正欲端起桌上的茶杯,听到探子的声音,手骤然悬在半空。
茶杯中的茶水因急切而微微晃动,一些茶水溅出杯沿,坠落地面。
“少、少爷……”
探子的声音带着沙哑和颤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他的衣领。
戚福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直直地盯着探子。
“发生了什么事?”
探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少爷,前往宇寨的探子回来了!”
戚福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探子竟然会这么快就回来。
按照计划,他们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返回福寨。
“人呢?”戚福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
探子的脸色苍白如纸,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人……人是带着伤回来的,已经被送往医馆。”
戚福的脸色在听到这话变得更加难看,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来不及多想,立刻抬脚来到探子身前,将他扶起,递上一杯水。
探子颤抖着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水后,重重地喘了口气,终于缓过了一些神来。
“带我去医馆!”
戚福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丝毫犹豫,脚步匆匆,跟随着探子的脚步,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医馆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与刺鼻的药草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喉咙一阵发紧,几乎要呕吐出来。
那被送回的探子斜倚在病床上,肩头缠着渗血的麻布,面色苍白如死灰,被秋霜覆盖一般。
当他看到戚福疾步踏入房间时,挣扎着想要起身跪拜,但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法起身。
戚福见状,连忙伸手托住探子的手肘,那力道恰到好处,既轻柔又坚定,宛如三月里新抽出的柳枝,轻盈而决绝。
守卫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急切而破碎的喘息声:“少爷……”
话音未落,剧烈地咳嗽起来。
随着咳嗽,指缝间溢出了猩红的血沫,一滴滴地顺着指尖往外滴落。
戚福的拳头紧紧握着,指节变得青白,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在极力忍耐着内心的愤怒和痛苦。
俯身凑近探子,垂下的发丝轻轻扫过对方的脸颊,鼻尖触碰到探子额角那道狰狞的箭伤。
声音低沉而急切:“可辨得是谁的人?”
探子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漏气声,生命的气息正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流逝。
戚福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凝视着探子,眼中的焦虑和担忧愈发明显。
再次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探子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半……半路……被……被人……截杀……”
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戚福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追问道:“可看清对方是谁?”
探子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再发出声音,双眼缓缓合上,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